□钱之俊

叶公超是钱锺书“大学时代五位最敬爱的老师”之一。“五大恩师”中，叶公超是唯一一个与钱锺书在1949年前就反目的老师，但在1929~1933年钱锺书清华读书期间，他们师生关系很好。

1929年9月，钱锺书时年19岁，考进清华大学文学院外国语言文学系。叶崇智（字公超）时为外文系教授，也只有25岁。不要小看叶公超年纪轻，其实他学历不低，资历不浅。他本科在美国麻省赫斯特大学拿的学士学位，文学硕士学位是1924年在英国剑桥大学得的，后又到法国巴黎大学研究院学习。1926年刚回国时，在北京大学英文系任讲师。很快，1927年，任暨南大学外文系主任、图书馆馆长等职。1929年，到清华大学任外文系教授（在北大外文系同时兼课，根据规定，他只能任讲师）。也就是说，他和钱锺书一年进的清华外文系（常风回忆说叶是1928年新应聘到清华任教的）。

那时叶公超还是单身，住在清华园东北角的北院教授住宅区。北院原来是清华学堂初建校的时候，专门给外国教师修建的。叶公超住在北面一排中间的一套房子，住了一年多，移来竹子栽在南窗前面。后来他给他的客厅兼书房和餐厅的那间大屋子起了一个雅名“竹影婆娑室”，还请老诗人、汉魏诗歌专家黄晦闻先生写成横披，悬挂在室内南窗上方的白粉墙上。“坐在他的客厅里，确实看得见竹影摇曳。叶先生原来是一位很爱风雅的人。”（常风《和钱锺书同学的日子》）

钱锺书进清华后，很快崭露头角，令师生注目。叶公超是他的英文老师，不久便发现钱锺书在同类学生中的外语天赋和惊人学识。钱锺书的同班好友许振德说：“超师法眼识人，誉钱兄为同级本系（外文）之冠。”（许振德《忆钱锺书兄》）曾长期任教于清华大学外文系的赵诏熊忆，叶公超有一次在课堂上当众半开玩笑地对钱说：“你不该进清华，而应该去牛津。”钱锺书是唯一同时获得叶公超和温源宁两位教授赏识的一位学生。“我班卅人中，得蒙叶温二师赏识者，仅知友钱锺书一人耳。”（许振德《水木清华四十年》）

因为年龄相差不大，清华四年，师生相处融洽，钱锺书常去叶公超住处讨教，还常携好友许振德和常风一起去。许振德忆：“于时，先生未婚，只身住北院，某岁圣诞节曾偕好友钱锺书往谒。钱兄高才博学，中英文兼优，余自知浅薄，深恐言之不当，但静坐聆听而已。”（许振德《水木清华四十年》）常风道：“锺书常和我谈到叶公超先生讲课的情形。那年冬天的一天，锺书约我一同去叶先生家拜访。这是我第一次拜见叶公超先生。”（常风《和钱锺书同学的日子》）

从1932年起，叶公超担任新月派的“机关刊物”《新月》杂志主编，钱锺书在《新月》“书报春秋”栏发表了好几篇书评，其中尤以评价周作人之《中国新文学的源流》（《新月》1932年第4卷第4期）为著名。因为锺书君以未出茅庐之大学生身份，对当世名家毫无顾忌地点评，并敢与之争辩，引起了很大关注。时至今日，还有以此为话题的文章见诸报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