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伟
朱麻爹本是石硖镇上头号大地主,听到讽刺他的小曲《朱麻爹》,憋在家中骂农民协会、何来(何昆化名),但又心有余悸,不敢明地反抗农运。
一位朱家的厨子,暗地支持农运,前来报告何昆等人,朱麻爹在家辱骂农会。那厨子刚走,梭镖队队长孙彪便说:“不如开个杀‘猪’大会,宰了那个朱麻爹。”何昆否定了他的想法。
“当务之急,是把荔枝酒卖出去,帮助农民增加收入。”何昆继续道,“朱家酿酒,有些年头了。广州、佛山那里,我们可以‘借用’朱家招牌,一来促销,二来日后可以用他家的名义,来做掩护。”孙彪点了点头。
在广州和佛山,石硖的荔枝酒,卖得不错。农民们分到了钱,心中都很欢喜。越来越多的农民,加入了农民协会,梭镖队又招收了新成员,队伍得到了壮大。随着梭镖队的发展渐入佳境,何昆也渴望有一场战斗,既可以消灭敌人,又可以检验队伍的战斗力。不久,机会来了。
1927年11月,桂粤军阀打起了内战,又逢广州工农群众革命思潮高涨,中共中央审时度势,鼓励广州共产党准备发动农民起义。为了配合广州起义,上级组织要求广州及其周边地区农民协会,组织队伍前往广州支援。广东的国民党发出密函,要求各地严查农运队伍。朱白水从县长办公桌上看见了上级发来的密函,修书一封,派人偷偷带回家中,让朱麻爹探听探听农民协会的动态。
从第二天起,朱麻爹便隔三岔五地派管家去拜会何昆,不是送粮,就是送草。一回生,两回熟,三回就是朋友。管家很狡猾,知道农民协会看门的保卫阅历不足,便常常和他聊天,套出梭镖队出发的日期。朱白水获悉后,连夜潜回家中。已是半夜,朱白水发觉肚里咕咕直叫,便喊醒厨子,弄几个菜来。厨子送上菜,闭门刚要走,听到朱白水得意洋洋向朱麻爹说起农运的情报。他意识到东家打算祸害农运分子,便绕道后窗,踮起双脚,竖起耳朵,贴在窗畔,静静地听着。
“父亲大人,这次是天赐良机。”朱白水夹起一颗花生米,刚要送进嘴里,想想又放下筷子,想着一吐为快,“明天下午,那个何来带着梭镖队的土包子们,前往广州,我们可以伏击他们。”
“只是我们家丁现在人数不多,怎么对付那数百人的梭镖队?”朱麻爹拿起了一杯水,刚近嘴边,又放了回去。
朱白水爽快地嚼起花生米,又狡黠地一笑,嘴一抿,弯刀似的,再轻描淡写地说:“不必担心,于公于私,都是应该的,更何况借刀杀人,坐山观虎斗,何乐不为。”说完,他又咬了一口肉,大快朵颐起来。朱麻爹仍然疑惑,急切问道“点解”(怎么说)?
朱白水显摆起来:“县长已经接受我的建议,派县公安局尹局长率领五六十名警察,前往小树林设伏。那个姓尹的,可不是个东西。一个大老粗,平日看不惯我们文化人,说起话来老三老四的。这回可好,让何来有来无回,让老尹损兵折将,哈哈哈……”
朱麻爹也顺着儿子吹牛的惯性,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我的儿子,此计厉害,一箭双雕……”
窗外的厨子,听得心惊肉跳,便连夜赶到农民协会,向何昆报告了朱氏父子的密谋。
何昆听完,嘱咐厨子即刻回去,不露声色。他决定将计就计。第二天中午,梭镖队准备出发前夕,需要先吃中饭。何昆让伙夫故意多烧柴火。一时间,炊烟四起,直冒青天。朱麻爹在家中,望着远处白烟袅袅,久久未能散尽,寻思着这回报仇,肯定会成功的。老尹在中午已经乘着三条小木船,带着五六十个手下,过了河,在小树林中的路旁设下埋伏。望着少数警察,有些顾虑,估计他们听说过梭镖队有好几百人,老尹便一一传话:“他们都是土包子,不比正规军,都用的红缨枪和大刀,我们用的是长步枪,等下狠狠地打。”不要说“等下”,等了一个下午,四五个小时的工夫,梭镖队的影子都没见到。天色要暗了,老尹只能悻悻而撤,走向河边,乘船原路返回。
船到了河中央,突然脚下冒出水泡,老尹惊恐不已,他万万没想到“守株待兔”不成,却遇了个“黄雀在后”。原来何昆料到敌人的回路,便已在船上动了手脚。船裂处,逐渐增多,水泡如泉眼,无声也无情地向上涌出。三艘船上的警察,坐立不安,只能纷纷跳河。有些是旱鸭子,下去后像快要死的鱼儿,“咕咕咕”吐出一堆气泡,便再也没有上来。水性好的,身上背着枪,难免动作迟缓,还时不时地伸出头,想吸口气。可是,两岸几百名梭镖队队员早已按照何昆的部署,捡来许多大小石头,只要有头一冒出水面,就成为他们打击的活靶子。何昆平日军训中,常常教授他们练习掷梭镖。因此,他们掷起石头,格外准确。“嗖”的一声,石头飞出;“哇”的一声,头上出血了,敌警只能学做“缩头乌龟”。可是不比乌龟的水性,他们很快都落水了。何昆让人打捞到20几条步枪,便分配给队员。
太阳落下最后的余晖。何昆率领着梭镖队员,胜利前进,连夜行军,走向广州。他在路上,还兴致高昂地给队员讲起了步枪的用法。朱白水收到战报,吓得“瘫坐”在椅子上,面色苍白无力,因为他没料到全军覆没。果不其然,局长被淹死,县长被训斥。省政府要求彻查失败的原因,县长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朱水白,让他“背锅”撤职。朱白水哭丧着脸,回到家中,朱麻爹闻讯,大病了一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