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伟

经过数日的行军，石硖梭镖队赶到了广州市郊，部队驻扎在荔枝酒铺附近的林子里。酒铺平日的负责人是朱鹤松，五十出头。他把酒铺打理得不错。广州城内的几家老字号酒店，莲香楼、荣华楼等，都定期派人来市郊采购荔枝酒。最重要的是，朱鹤松和当地党组织，秘密地接上头了。一位名叫陶宁的年轻人，负责和老朱单线联系。不过就在今天中午，发生了意外。陶宁携带着一份重要情报，来找老朱。快到铺子时，忽然身后冒出七八个军警，让他站住。他心中有数，自己暴露了，于是拔枪抵抗。铺子前，有个桌面不厚的长木桌，他瞧见了，连续几个猴子打滚，滚到桌前，左手一拉，推翻桌子，躲在后面，右手打枪。眼看就只有三四颗子弹了，不能坐以待毙，死在这里，酒铺也要暴露，老朱也危险了。于是他一边取出一张纸条塞进桌板的裂口处，一边连发三枪。军警们，连忙趴下躲避。陶宁趁机，拔腿就跑，把敌人引入了后山。朱鹤松听见铺外枪响，透过窗户一瞥，知道是陶宁暴露了。他即刻回房，翻开枕头，抄起小手枪，准备去营救陶宁。刚到门前，忽然感觉到腰间像被一圈绳子有力地拖住了，原来是被“伙计”小三子拽住了：“老朱，敌人多，我们出去不但救不了他，还要牺牲、暴露，关键是梭镖队来了，和谁接头呢？”朱鹤松急得涨红了脸。约莫过了十来分钟的工夫，山中传来“砰砰砰”数声枪响，老朱和小三子默默地流下了眼泪。待到军警大摇大摆地走了，老朱、小三子急忙赶到山中，寻到陶宁的尸体，将他埋了。回到酒铺，已经是下午三点了，太阳正旺，想起早前约好，莲香楼进酒的，快要来了，便顶着强烈的阳光，打扫下屋外的桌椅。小三子将桌子扶正，朱鹤松敏锐地看见一张纸条掉在地上了。他走近条子，一捡一开，上面写着：

不日宰羊，须酒去味，货到否？急！

老朱一看就知，这是上级的字迹和暗语。广州又名“羊城”， 石硖出酒，这是在说：“不久，广州要起义杀敌了，须要石硖农民协会的支持，援军到了吗？急” 朱鹤松拿着纸条，在屋中踱来踱去，正寻思着起义不等人，不知梭镖队到何处了？

“笃笃笃”，门响了。“快去开门，想必莲香楼的人到了。”老朱对小三子说。不想来人，却是何昆和孙彪。他们在里屋相见，喜极而泣。又是“笃笃笃”的敲门声，何昆、孙彪及时拔出枪，想要躲起来。老朱赶忙说：“不必紧张，应该是莲香楼的人。”小三子急忙出去应付了。

为了安全，老朱引着何昆、孙彪来到后院的大树下，攀谈起来……

老朱担心联系不上当地组织了。何昆想起当年离开广州时，曹裁缝给他留的地址，于是说道：“不行明天，我们去城里打探打探，去找我的一位故人试试。”

小三子送走进货的人，来到后院。何昆便让他去树林，找梭镖队送信，告诉队员他俩明天有任务，今晚暂住在酒铺。小三子推了一个小车，装着五六罐荔枝酒，去了山里，直到太阳落了山，才回来。

第二天早饭后，大约十点多，何昆、孙彪换上各自的新装，跟随着朱老板进城。他俩的角色分别是朱老板的账房和保镖。三人刚刚开门，便看见远处十多个军警向酒铺奔了过来。老朱说道：“都在里面呢。”何昆与孙彪，明白昨天杀害陶宁的凶手，一个不落，都来了。带头的那个，骑着大马，人称“金爷”，在阳光的照射下，嘴里不时地金光闪闪，想必装了满口金牙。

军警越走越近，何昆对着老朱、孙彪，眨眨眼睛，示意他俩不用后撤，以免打草惊蛇。两人在何昆的带领下，干脆大大方方地出了门，迎了上去。金爷“蹦”的一声跳下马，坐在酒铺外面，其余狗腿子像苍蝇依附粪便似的，涌了上去，同时也将迎面的三人围了起来。

“叭”，金爷手一甩，那马鞭像长了眼睛似的，飞到长桌边上，靠着何昆。“看样子，你们三人是要进城吧？这兵荒马乱的，还要进广州，不会是赤党吧？”金爷嚣张地说道，“都给我老实回答，否则我这马鞭可不好说话。”

何昆毕竟在广州生活过，情况熟悉得很，急忙解围：“军爷，正因为兵乱，莲香楼、荣华楼还欠我们钱呢，我是账房，这不老板带着我们去要钱呢。”

话题又扯回酒上来。“听说石硖盛产荔枝酒，但那里现在农运闹得正欢，当地最有钱的朱家日子不好过吧，你们不会是农运分子吧？”

“军爷放心，你看看上面这酒旗上写的正是‘朱’字，我们老板也姓朱啊，就是朱地主家的族人……”何昆“解释”未完，老朱故意右手并指，右臂向上，对天发誓：我若不姓朱，不得好死。这下金爷算是相信了。

老朱端来几大灌荔枝酒“招待”金爷。何昆又让小三子去买些烤鹅、白斩鸡回来。金爷和手下们，围满了长桌，大喝大吃起来。荔枝酒香喷喷的、甜滋滋的，饮入嘴中，即解渴，又舒坦。那个杀害陶宁的军警，向金爷邀功：“就是昨天，我在前面山里，把那共党给办了，这里是我们的福地。”金爷让他多吃多喝，军警们哪里想得到，这是他们的送行酒。

大约一小时的工夫，军警们都喝醉了，趴的趴，倒的倒，躺的躺，眯的眯，麻木似的，已经没有感觉了。何昆眼色一使…… 军警们都去见阎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