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伟
1929年11月18日至26日,中共江苏省委在上海召开第二次代表大会,会场设在英租界麦特赫斯特路(现泰兴路)东、麦根路桥(现恒丰路桥)南的一座花园洋房里。江苏各地区和上海6个区的代表共30余人参加了会议。中共中央对这次会议十分重视,周恩来等领导到会指导。
会议期间,周恩来、李维汉、陈云、李硕勋等听取与会代表通海如泰地区党组织负责人李超时(苏北邳县人)、南通县委书记刘瑞龙(南通县人)对通海如泰地区武装斗争情况的汇报。两人不仅熟知当地情况,而且有参加武装斗争的切身体会。中央和省委领导对通海如泰地区的工作很满意,并给予充分肯定。
1929年底,全国苏区已经发展到35个县。通海如泰地区有6县,在全国苏区的比重不可小觑。备受鼓舞的李超时、刘瑞龙向上级提出请求,将通海如泰地区的地方工农红军正式编入中国工农红军。
省委讨论认为,通海、如泰两支红军游击队整编为一支正规的红军,条件允许,时机成熟,决定由省委书记李维汉负责起草建军报告。报告得到中央军委的同意。中央苏区闽西有红十二军,浙南有红十三军,通海如泰红军合编,依序排为红十四军。
1930年2月,中央军委任命何昆(化名李维森)为红十四军军长。是年春节后的一天,何昆奉命带领余乃诚、张爱萍等人,由红十四军上海交通办事处派周方和如皋派来的交通员宗子祥等人掩护,前往如皋。说是带领,其实对于何昆来说,无论是上海南下的人员,还是苏中北上的人员,他事先一个都不认识。幸好大家都有联络暗号,即手执一份《时报》,从十六铺大达码头登船前往如皋。
上船时,何昆还遇到了一段小插曲。一位高高个子的男子,黑发浓密得向两边岔开,端庄的国字脸形两侧有些变圆,浓浓的眉毛下是一双大大的眼睛,嘴角右下侧还有颗黑痣。他穿着一套米黄色西服,打着褐色领结,走起路来,大步大步的,显得格外有精神。他两手拎着两个行李箱,手臂还夹着一张报纸,报眉“时报”二字清清楚楚地露在外面。何昆来前,曾听来人说过,有一位嘴角有痣的是张爱萍。何昆的《时报》,一半塞在上衣口袋上,一半在外面,报头清晰可见。两人相距三四米,但互看了一眼,心知肚明,都微微地点点头。忽然在张爱萍的身边,一个衣服破旧不堪的男孩,不小心撞到一位军警。那个军警便发起火来,骂道:“小赤佬,侬眼瞎啊……”男孩和他的妈妈,吓得不敢开口。军警习惯捏软柿子,越骂越来劲,还要动手打那小孩。张爱萍毫不犹豫地手一甩,《时报》掉在地上,一只行李箱飞上前,挡住了军警打出来的手:“你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孩,算什么……”在嘈嘈切切的争吵中,事态愈发严重起来。军警准备要搜查张爱萍。何昆心中有些着急,幸好一位身材魁梧的大鼻子老外,正带着妻子、孩子登船。何昆心生一计,手指军警,对着他说道:“瞧瞧,那军警欺负小孩,别人说情,他还要抓人。”
老外几个跨步,冲到张爱萍前面,连珠炮似的外语,“巴拉巴拉”地对着军警怒吼。何昆趁机上前,拉着张爱萍、小男孩先走了。倒是那位老外,训得军警像缩头的乌龟,头都不敢抬了,才带着家人,大摇大摆地上了头等舱。
何昆、张爱萍等人,在二等舱一一接上了头。深夜,何昆没有睡意,走去船头的甲板上坐会儿。远处的船只星星点点,田野、旷地、阡陌,都已笼罩在黑魆魆的世界里。一两只江鸟,腾空飞跃,像突如其来的黑色、白色的绳线,从江上滑过,窜入何昆的视野,有些阴森。
“在看啥子嘛?”一嘴四川口音,张爱萍问道。
两人自我介绍后,握了握手,何昆告诉他随便坐会儿,但严肃地问他:“今天你是不是有些冲动啊?”
“闹革命,就是为劳苦大众出头。”
“还是要小心啊,我们一群人第一次接头。你要是被军警捉了,会很惨的。”何昆急得有些要生气。
张爱萍充满自信,又带些抱怨地说道:“我不怕,我在上海已经下过两次大牢,任凭他们怎么给我用刑,也毫无用处。”
何昆笑了笑,觉得他有些鲁莽,有些脾气,但是快人快语,两人越谈越投机。张爱萍听何昆说起武汉狱中与敌人斗争的往事,心中对眼前这位“新同志”投去敬佩的目光。两人听到“呼呼”的江风声,张爱萍不禁说道:“乌漆墨黑的江面,来点这种怪怪的风声,真有些恐怖!”
何昆乐观地说:“黑夜是恐怖,但是黎明就要来临。这次前往如皋等地,我们一定要完成党交给的任务,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一定要将通海如泰地区的武装斗争搞得风风火火,成功组建红十四军!”这段话语,在张爱萍的耳畔震撼不去,仿佛沉甸甸的水泥注入他的血液,将永远凝固在他的心中。
第二天早上,何昆、张爱萍去餐厅吃早饭,居然遇到了大鼻子。大鼻子说着勉强成文的中国话,告诉他俩,自己是一位麻风病专家,中文名:华大海。如皋的麻风情况十分严重,为此他带着家人,准备去如皋一家西式医院工作。他很不喜欢国民党,非常同情共产党。听到这儿,张爱萍准备报出自己的名字,何昆却拉了拉他的手,替他报了假名字,谎称他们去如皋、泰州走亲戚。分手时,华医师写下了在如皋的联系地址,交给了张爱萍。轮船靠岸后,何昆一干人等奔向如皋境内的解放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