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5版:夜明珠

吃穿不愁忆父亲

□黄正平

2020年12月8日,父亲的忌日。这样的冬日,一种痛来自心底,难以自抑。对于一个年少时就丧父的人来说,没有“爸爸”可叫可依,这种触及灵魂的痛楚,一般人是无法切身体会的。

今天中午回到家,坐上桌吃午饭,心又被重重地刺痛了一次。桌上,是一碗满满的红烧羊肉。于是,远远地就闻到了味道,想起曾经冬日的情形。

老舅家住在农村,养羊,到年底要过春节了才舍得杀一头,会叫上镇上的爸爸妈妈、我、姐姐弟弟一块儿去开荤。

去时天黑了,还正好下着雪,地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我们撑着伞,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在去往乡间的小道上。鹅毛大雪,伞是挡不住的,到舅舅家一定已是又冷又饥了。热腾腾的羊肉整盆地端上来。小时候,最好的一道菜要数黄芽菜红烧羊肉了。只是一年吃上一到两次,多不了。那时的羊肉膻味大,所以桌上除了羊肉,还必有一道菜,就是炒花生米,说是吃了膻味会减小些,其实,应是衣服上早已沾上那独特的异味儿了。

说到花生米,我的心顿时又揪了起来。那个年代计划经济,种什么都是规定的,而花生不在规定种植品种之列,自由种植只能安排到小小的几分自留地里,所以属于稀有食品。住镇上的我家是没有来源的,只得望洋兴叹。

好在小镇与乡村紧密联系在一起,在街上人人熟知的父亲自然有他的办法。连着壳的花生到家了,父亲不舍得吃。他并非统统炒好慢慢吃,而是加班迟了回家后,抓上几粒,放在煤球炉的厚厚铁质封盖上慢慢烘,有时间的话翻过来转过去的可以烘均匀,烘过了头就有了刺鼻焦香味,肉质也会焦黑,让睡梦中的我们姐弟垂涎欲滴。父亲轻手轻脚地剥着半生半熟的花生,然后才蹑手蹑脚地洗漱上床。于是,第二天我们也会学着父亲的样子,烘上几颗十几颗的,剥开壳子,花生米有几颗还会一边生一边熟的,但仍然吃得津津有味。

现在羊肉经常有得吃了,尽管也贵,但应是不在乎这个价格的。花生米也是一定要吃当年的,过季了就让它进垃圾箱丢掉了,因为20世纪70年代末学医的我知道,花生米上易有一种黄曲霉菌污染,会产生毒素。

父亲那个年代,经济上实在普遍不富裕,要按今天的标准,应属贫困人口。两个大人养活四个孩子,实属不易。新中国成立以来中国减贫7亿多人,父亲也应算是这种对象吧。而现在条件好了,年底要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可他不能享受这美好生活了。要是现在父亲还活着的话,已有90多岁了。

父亲走得太早,根本没有享受过生活,而是一直在艰苦的奋斗,从青年起到成家,再到一个个孩子降临,然后一个个拉扯大。计划经济年代,过的多是紧日子,愁吃愁穿。单就吃,也是想吃的吃不到,像羊肉、花生很少能吃到,吃的时候压抑着自己的食欲,让孩子们先吃,或者偷偷摸摸地吃,为什么?人多了不够吃呀。于是,只能藏起来悄悄地吃,不让别人看见地吃。这种独享,现在少了,可那时也是没有办法。

吃穿不愁的2020年11月,初冬季节,穿得暖暖的,不会穿得嫌冷,手上再也没有了冻疮,而吃,不是吃不饱,而是怕吃饱,像红烧羊肉汤里油多了些,就要撇去、倒掉,而不是像过去用它拌饭。

于是,这样富庶的日子,尤念远逝的父亲。同样是冬日,1976年那年冬季特别冷,天气、心情,还因为少吃少穿,而现在,吃穿不用愁的日子,特别心疼心痛没能过上好日子的父亲,他走得太早太早,要是今天与我们在一起该有多好,大半辈子的痛到今天也难以释怀。

不过,活着的人一定要好好地活着,好好活着也是为了父亲,更是为了那些爱自己的亲人。

2020-12-08 2 2 江海晚报 content_43613.html 1 3 吃穿不愁忆父亲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