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伟

一到季家，季恺走出来迎接。他满面春风、西装革履，戴一副银边近视眼镜，文质彬彬，如果不是王玉文介绍，何昆无法把一个走私枪支弹药的进步人士与面前的这位文弱书生联系起来。何昆热情地伸出双手：“攻打卢家庄，先生功不可没。”

“举手之劳，小事一桩。我倒是要谢谢玉文老弟。”

坐定后，何昆对季恺说：“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季恺诚恳地看着何昆：“久仰军座大名，在下略备薄酒，聊表心意。我们边吃边聊。”

“红军有三条纪律六项注意，季先生的美意我心领了。”何昆婉言谢绝。

季恺不再勉强，打开公文包：“秀才交情纸一张。既然军长有所不便，在下送你一张纸吧！”

季恺将那幅大纸慢慢展开。何昆的双眼随着季恺的双手移动，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张大纸——原来是一幅如皋军用地图。何昆不禁大喜，这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地图啊！本来是来借机枪的，不想居然获赠更为重要的地图！何昆激动得双手紧紧握住季恺的手：“你真是雪中送炭呀，谢谢！谢谢！”

“三国有张松献图，今有季恺善解人意，日后必成佳话。”一旁的王玉文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赞叹道。

何昆看着季恺，接着说：“今天上门本有一事相求，而且上回你给我们送信，一直未能回谢，今天又收到你的厚礼……”

“古人说，宝剑赠英雄。今日地图献军长，物有所值！”季恺说道，“红十四军正式建军后，屡战屡胜，我是真心佩服军长和红军，你们还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说。”

王玉文吞吞吐吐，说出再请他买枪，但前账还挂着，不好意思。季恺说：“这钱是佃户的租金，把穷人的钱用在穷人翻身斗争上，这是革命的需要，账不账从何说起？”季恺继续说，“我也受过李大钊的教导。现在共产党领导土地革命，是从根上铲除中国贫弱的基础，此乃富民强国之道，我拥护！”

“我的天！”王玉文一拍脑袋，“我一直以为你帮我的忙，是尽朋友之情，原来你是出于如此大义！”

说罢，何昆又想到了什么，对季恺说：“你与李长江虽有一定的交情，但现在处于‘九县联剿’的风头上，再向他买枪不是时候，这事以后再说吧！”

后来，季恺开辟了一条新的渠道买枪。上海公安局局长沈靖华在如皋担任公安局长期间，与季恺大哥季藩有些交情。季恺就叫大哥以扩充保卫团的名义，请他定了“汉阳造”步枪50支、“盒子炮”144支、手提机枪5支、子弹4万发。定金已付，分批提货。沈靖华为人不赖，很讲信用。发货时打上上海公安局封签，中途谁也不敢查扣。第一批50支“汉阳造”步枪、1万发子弹今日就到。赶早不如赶巧，今天季恺要何昆直接带回去。

“什么？”王玉文越听越奇，惊得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愣愣地瞪着季恺：“我打瞌睡，可没有叫你送枕头呀！你怎么事先知道我们想买枪？”

“宗子祥告诉我，你想成立一支短枪队，又不好意思向我开口。老弟有困难，为兄能够袖手旁观吗？”

“这叫心心相印，不言自明。”一旁的何昆也是一阵惊喜，但不觉得奇怪。因为他知道一个人有了信念和目标，他就会为这个目标干出常人无法理解的事来。

“你订了手提机枪，太好了！可是攻打碉堡，没有机枪火力压制掩护，突击队就无法过去。”王玉文对季恺说，“远水解不了近渴，先把你的那支手提机枪借来用用吧！”

“好哇！那件东西放在我家里是个摆设，你们拿去还能派上用场。”季恺说着，起身回去拿枪。

季恺取来一支崭新的手提机枪和子弹。何昆接过一看：“嗯，正宗德国造MP18。”他熟练地卸下弹夹，再装上，打开保险又关上，做出点射、横扫的动作，心里默念：“张老虎，你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