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斌

》

通海垦牧公司是中国有史以来第一家新型农业公司。张謇是通海垦牧公司的创始人，而徐志摩之父徐申如参与公司事务前后有三十五年之久，成为以张謇等为核心的江浙政商界名流圈子里的活跃人物。以通海垦牧公司为纽带，徐申如以及后来的徐志摩、张幼仪，与张謇、张孝若、张融武祖孙几代人之间联系不断，在20世纪上半叶演绎了一段传世佳话。

1

张謇与徐志摩之父徐申如的初识

张謇积极探索“实业救国”“教育救国”之路，南通成为享誉全国的“模范县”，鲁迅的朋友内山完造称他为“南通王”。有意思的是徐申如作为硖石首富，也被胡适叫作“硖石皇帝”。生于1872年的徐申如，比张謇小了将近二十岁，在他的带动下，硖石成为“小上海”，徐申如被称作“浙江的张謇”。

徐申如和张謇的相交，始于通海垦牧公司。1901年5月，张謇创办的通海垦牧公司正式成立，拟“集股股本以22万两为准，每股规银100两，共2200股”，徐申如投有30股，张謇为86股。徐申如和张謇的相识，应与实业家和政治活动家汤寿潜有关。汤寿潜早在1889年就和张謇“始识，并为友”，参与了通海垦牧公司的创办。同时，汤寿潜与徐申如交往甚密，徐申如参加了汤寿潜发动的抵制英美侵夺苏杭甬铁路修筑权运动，汤寿潜还是徐志摩和张幼仪的证婚人。

作为通海垦牧公司股东，徐申如尽心履责。公司股东会议每隔一两年召开一次，1907年到1941年34年中，在可以查到的18次股东会议纪录里，徐申如亲自参会14次。

公司三十多年时间召开了78次董事会，徐申如到会59次。在所有股东中，徐申如到会率无疑是最高的，并根据需要，当好董事、监事乃至监察员、查账员、会议主席等各种角色。

徐申如和张謇之间最早的见诸文字的交往，是1907年7月20日，这是公司开办以来第一次召集股东亲临垦区实地考察。张謇日记记载，“樊时勋、周湘舲、蒋孟蘋、张右企、徐申如、张澹如、郑苏堪诸君到”。这些人都是成立大半年的预备立宪公会的成员，志趣相投。张謇带着徐申如等人考察了吕四、海复等垦区，还给与会者赠送纪念扇作为留念。

1911年3月31日，通海垦牧公司召开第一次正式股东大会。张謇在会上深情回顾了公司十年来的创业史，从最初凫雁成群、獐兔纵横、终日不见一人，到如今初具规模、形成人气、“若成一小世界矣”。当会上讨论到垦牧公司选举权计数方法是参照苏路公司还是浙路公司时，大家发生争论，两者的区别在于，“苏路公司每百股得一权，二十五权为止以示限制。”

而浙路公司“每股一权，十股以上两股一权，百股以上三股一权”，有的股东认为应当参照苏路公司的做法，理由是垦牧公司在江苏境内，又为张謇创办，而苏路公司也是张謇参与创办的。但徐申如则坚持照“浙路公司”来计算股权，得到了大多数股东的赞同，这样做实质上是充分考虑到了众多小股东的权益。

2

徐申如和张謇祖孙三代之间的交往

张謇和徐申如都是1915年开办上海银行的早期股东，张謇投了1500元，徐申如入股2500元。同时，他俩政治理念相近。

张謇是晚清时期立宪运动的领袖。1906年12月，江浙闽立宪党人和实业界人士，在上海成立预备立宪公会，推举郑孝胥和张謇、汤寿潜为正副会长，徐申如也积极加入，进行改良主义的政治活动。后来，徐申如还参加了张謇组织的中国国际税法平等会。为了争取关税自主权，张謇发起的主张国际税法平等会于1918年2月在沪开会，徐申如等200余人作为代表参加。

张謇和徐申如的交往日益密切，除了在通海垦牧公司定期开会碰头外，他们的交谊向生活圈延伸。1919年，徐申如母亲何太夫人八十寿辰，张謇、梁启超等发起贺寿诗文征集活动。听说徐申如和其兄徐蓉初，将亲朋好友祝贺其母八十寿辰所馈赠的礼金，用于创办贫民习艺所，专门聘请技师教他们谋生的技能，张謇赞许说，“海盐徐君申如兄弟之母八十生朝，以戚友所进为寿者设游民工场，善事也，为赋一诗”，张謇在诗中写道，“老寿聪强世所誉，学仙度世道之余。惟坤慈俭能兼蔷，似母贞明抱益虚。训子秉心天在在，芘寒到眼屋渠渠。已知养志非潘岳，吾友贤哉大小徐。”

1926年5月12日，通海垦牧公司召开了第七届股东会，这是徐申如和张謇之间最后一次相见。三个月后，张謇去世，徐申如致电，“啬老作古，悲悼之至，请转达孝若先生，节哀顺变。”

张謇去世后，留下的大生等事业落在了其子张孝若的肩上。1928年5月，在通海垦牧公司第八届股东会上，徐申如、张孝若虽没能到会，均被选为董事。张謇离世后的头几年，张孝若闭门谢客，一头扎在在上海的“潜庐”里为父作传，通海垦牧公司的会议常常委派他人参加，而徐申如则一如既往地活跃在公司的舞台上。1929年8月，通海垦牧公司召开第十届股东会，张孝若再次缺席，德高望重的徐申如被公推为临时主席，会上主要商量江导岷主动要求辞职等问题，江导岷作为垦牧公司的实际主持人，为公司倾注了近三十年心血，在徐申如主持下，股东会决议挽留这位有功之臣。

徐申如和张孝若都参加了1932年12月、1934年1月、12月召开的垦牧公司十四、十五、十六届股东会，张孝若还担任了这几次会议的主席，徐申如如同当年支持张謇一样，全力配合张孝若。

1935年10月，张孝若遇刺身亡，其后召开的公司董事会，在徐申如主持下，商量了对张孝若逝世后垦牧公司一些遗留问题的处理对策。此后，年迈的徐申如仍坚持参加公司的活动，和张家第三代、比自己差不多小了50岁的张謇长孙张融武打交道。直到晚年，年事已高的徐申如才由前儿媳、“寄女”张幼仪来代他参与垦牧公司的事务。

3

张孝若、徐志摩在通海垦牧公司的交集

1930年2月20日，通海垦牧公司第十一届股东会议出席者名单上，徐志摩在列，张孝若因故没有到会。此时徐志摩早在文坛声名鹊起，可惜的是，在会议记录上，没有看到徐志摩的发言。会议主要讨论如何应对“兵田案”。所谓“兵田案”，指有人举报通海公司在垦牧中“侵占苏、狼两营兵田”，案子一直打到国民党军政部。也许是议题过于枯燥，没能激起生性浪漫的诗人的兴趣。只是在以“全体起立”方式通过决议时，我们依稀能看到徐志摩风流倜傥的身影。

1930年的8月5日、9月12日、12月23日，通海垦牧公司还分别召开了三次董事会，徐志摩依然作为其父徐申如的代表到会。只是在12月23日的董事会纪录里，徐申如名下却奇怪地注着“孟莼孙代表徐志摩”，由孟莼孙代表徐志摩，而徐志摩却又代父来参会，这不免让人费解。孟莼孙是张謇、徐申如的好友，他曾多次代表徐申如参会，如此前的1930年6月18日、此后的1931年2月10日董事会的会议记录上，徐申如名下都写有“孟莼孙代表”。有人找来12月23日董事会纪录原件，发现“孟莼孙代表徐志摩”为两个人笔迹，前五字不知是谁写的，而后三字则很可能才是徐志摩自己的签名。由此推测，本来代父参会的徐志摩因为有事，担心不能准时到会而事先说好请孟莼孙代会，直到会议开始后才匆匆赶来，并在“孟莼孙代表”后补签了自己的名字。从这个细节上看，徐志摩对公司还是相当上心的。

1930年9月12日、12月23日的两次董事会，张孝若也现身了，并还担任后一次会议的主席。两次参会者不多，总共才11人，徐志摩和张孝若在会上想必应有互动。只不过会议记录过于简单，或许是与上次股东会议一样，这两次会上所议的事项，比如如何注册田地等过于琐碎，让诗人徐志摩多少有些不屑，因而在会议记录里没有留下只言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