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桂杰

周末，买了父亲爱吃的排骨回家。我用高压锅把排骨煮了15分钟后，出锅又红烧。父亲最爱吃这样的口味了。结果，他用筷子拨了几下排骨，唉声叹气地把筷子放在饭桌上。母亲笑着说：“肉都离骨了，你多少吃点儿，别枉费孩子的心意。”哪知，父亲跟了句：“这肉嚼不动，下次趁早别买了。老了真是不好过，以后我们俩撑不住了，就去养老院吧。”

我心里忽地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费心买来，用心烹调，却落得这样一句话。而且他还嚷着去什么养老院，言外之意分明是怪我们不够孝顺嘛。

回家后，我又忙活了小半天。晚上我拨通了父亲的电话，他说：“爸的腿不听使唤，不想给你们增添负担，所以心情很糟糕。相见一回老一回。不求儿女常相伴，但求常相见。”

倏地，我的眼里噙满了泪，依稀回想起那个冬天的晚上，父亲在凛冽的寒风中接我下班的情景。

那年，我在一家糖酒公司上班。因为糖和酒是市民家庭大年的必备之物，每到年底工作更加繁忙。那时还没有购物超市，年前的10多天里，我们会加班到晚上8点多。当时，我们在屋里热火朝天地忙碌着，室外气温却在-20℃左右。一天晚上8点钟，杨经理坐面包车办事回来，走进办公室便冲我说：“你爸真是倔，让他进来坐着暖和，他偏说在外面锻炼锻炼。”

忙里偷闲，我哈腰在窗前，用手擦去凝结在玻璃上的雾气往外一看：昏黄的路灯下，父亲把二八自行车停在路边，而他则在马路牙子上来回小跑，间或踮起脚尖做伸展运动，在厚重的棉外套下，他的动作略显迟缓笨重。

终于下班了，我走出门外，一股寒气扑面而来。一见我，父亲乐呵呵地把自行车车把迅速掉个头，然后从怀里掏出小棉垫放在后车架上说：“闺女，快上车，肚子一定饿扁了吧？”

“刚才你咋不进屋暖和呢？以后我还是坐公交车回家吧。”我嗔怪道。

“我进屋会影响你们工作的。公交车哪有我这车准时准点呀？只要老爸能骑车驮动你一天，你就得给老爸这个机会。”

父亲的话随着呼出的气飘荡在冬日的夜空里，好像一首永远贴心又贴肺的亲情歌。我把头靠在他的背上，双腿随着骑行中的自行车摇晃着，仿佛回到儿时父亲接送我上下学的时候。

如今，父亲骑自行车真的驮不动我了。他的膝盖骨质增生严重，走平路迈步都吃力了，随之而来的便是脾气火爆。母亲能够理解，处处顺着他。而此刻，他只能倚在门前，盼着孩子常回家拉拉家常、聊聊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