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之俊

杨季康的出现，扰乱了埋头读书的钱锺书的心绪。

钱锺书在清华文学院虽善言辞，却羞于和女生打交道，“道貌岸然”，所以女生也“敬而远之”。就如他自己后来在《围城》中形容脸皮薄的男性一样，脸红的程度可以检验他和女生的距离远近。但私下里和男同学在一起，他喜欢评点校园一切人物，毫无顾忌，其中就有清华女同学。好友许振德是听众之一：

中书性极健谈，而赧于颜，春秋佳日，课余之暇，相与信步园中，宇宙之大，蚊蝇之微，几乎无所不谈，谈必快意。其谈论对象，初不限于课业，母校园内人物，上起校长，下至工友，无一而不成为评论资料。即本级女同学，无论其环肥燕瘦，北地胭脂或江南佳丽，中书俱依据李笠翁一家言审美之标准，予以定评。上课时，……中书自知其弱点之所在也，居恒与女同学保持距离，一律敬而远之。复以其道貌岸然，不轻言笑，女同学率多畏而避之。（许振德《忆钱锺书》）

象牙塔里，男生喜欢欣赏、评点女生，也是常情。比钱锺书晚一年进清华西洋文学系的季羡林，读书时就喜欢看女生大腿：“过午看同志成中学赛足球和女子篮球。所谓看女子篮球者实在就是去看大腿。说真的，不然的话，谁还去看呢？”（季羡林1932年12月1日日记）“看清华对附中女子篮球赛。说实话，看女人打篮球，其实不是去看篮（球），是在看大腿。附中女同学大腿倍儿黑，只看半场而返。”（季羡林1932年12月21日日记）

钱锺书也只是嘴上说说，对追女生显然毫无经验，可能连去“看篮球赛”的胆子都没。

附带一说，在清华时，赵萝蕤的追求者很多，传说钱锺书也曾追过她，《围城》中唐晓芙原型就是她，不过晚年赵本人否认了此事。陆灏采访晚年赵萝蕤：“有人说钱锺书年轻时追过您，有这事吗？”她说：“他们都这样说，其实没影的事。”（爱默《鱼雁抉微》）

其实赵萝蕤本科不在清华读的。她的父亲赵紫宸那时是燕京大学宗教学院院长，赵萝蕤是她的掌上明珠，有说他让女儿直接跳过高中，初中毕业直接考入燕京大学中文系，后又转入英文系。1932年燕京毕业，她随即考入清华大学研究院。赵萝蕤是燕大校花，追者无数，最后她看上了长衫诗人陈梦家。钱穆《师友杂忆》：“有同事陈梦家，先以新文学名。……其夫人乃燕大有名校花，追逐有人，而独赏梦家长衫落拓有中国文学家气味。”那时她选陈梦家，主要看的是颜值。

扬之水曾问及赵萝蕤当年情事。赵说，那时她的外号叫林黛玉，有许多追求者，自己却追求了陈梦家。“为什么？是不是喜欢他的诗？”“不不不，我最讨厌他的诗。”“那为了什么呢？”“因为他长得漂亮。”（扬之水《〈读书〉十年（二）》）

陈梦家那时虽只是燕京的研究生，家境贫寒，但人长得帅，诗名在外。即使钱锺书真追求赵萝蕤，赵确是不会选择这个“书呆子”的。赵和钱只清华同学一年。她比杨季康还要小一岁，在清华第一年，杨季康刚好离校。钱锺书也断不会做“脚踏两只船”的事情，那时他已遇到杨季康，而赵萝蕤已把绣球扔给了陈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