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崇伟
妈妈在电话里哽咽着:“你爸爸……病了……在医院……”我火速驱车赶往医院。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看见站在门口的妈妈靠在墙上抹着眼泪。病床上,爸爸躺着,脸色苍白,左手腕上扎着输水的针头。见我来了,他欠欠身子,想要坐起,用力把右肘强撑在床上。我扶着他又平躺下去,然后给他讲着医生告诉我的情况,爸爸似懂非懂地应答。后来,他说:“没听清楚。”他的一只耳朵已经没了听力。
抱着爸爸的头,我控制不住地难过和心酸。爸爸老了!爸爸是我们家的脊梁,年轻时他长兄当父,成年后他是儿女的大树,退休了还去了妹夫的工地帮忙干活。脑海里浮现出爸爸行走的脚步不仅豪迈,还“咚咚”有声;说话时,声如洪钟。爸爸,像一座令我仰望的高山,浑身上下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
我少年时家里的日子极窘迫,但刚强的爸爸咬着牙让我们兄妹读完了高中、中专。我在外上学和工作期间,每次回老家,见到的都是他健壮而忙碌的身影。前两年,爸爸还把老家的房子又进行了翻修。一向健康的爸爸,77岁还不是老的时候。
我们兄妹三人有各自的家庭。父母为了不给子女添麻烦,一直单独居住。他们永远能记住每一个儿孙的生日,那也是他们轮流到各家的日子。无论到哪一家,他们都自己坐车来,来了就开始买菜、做饭,把孩子们的每一个生日都经营得有滋有味。
我把爸爸接到城里,住进了医院。其实,半年前,爸爸就住过一次医院。那期间,我打过电话。电话里,他传递给我的声音爽朗有力,告诉我,他正在茶馆下棋呢。其实那一刻,他和我通电话,是妈妈拿着电话,他在和我说话。
爸爸老了,目光迟钝、表情茫然。医院给他做了全面检查,爸爸的高血压已升格为极高危型,血管瘤、脑梗、冠心病前兆,半年之内如不控制就可能要做血管搭桥手术……这样的情形,在我的内心深处掀起无限悲凉的风暴。
一生艰苦劳作和省吃俭用,爸爸像一台长久运转、缺少保养的机器,到了晚年落下了这么多病。老两口从不向儿女诉苦,从不让在外头工作的儿女担心和分心。我自责着自己的粗心,羞愧着对父母亏欠了体贴。我告诉弟弟妹妹,爸爸老了,妈妈也老了,真的老了。我们做儿女的,再不能拖欠对他们的陪伴。我计划着,等他出院,就把他们留在城里。但愿脾气倔强的父亲、对父亲言听计从的母亲,能给我陪伴的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