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辣子
这个来自小凉山深处的纳西汉子,有点意思!前一秒才介绍说自己是77年生人,后一秒就非得让我们这个“‘花时间’丽江行”的8人团称他为“小和”——他特别强调说,是和蔼的和、和谐的和、和平的和、和气的和。听说我们一家来自江苏南通,小和特别高兴:“我是宁蒗宁海民族中学的毕业生,我的老师都是南通海安来的!”
45岁的小和,活泼,且很会来事。短短半小时工夫,他竟能说得出我们所有人的名字、职业、人物关系。显然,接团前,小和是做过一番功课的。这还算不了啥,才半天,就听团里一对打算在丽江行结束后就为自己的婚姻划上句点的夫妇将小和当作了倾诉的对象!
不过,兼任导游与司机的小和,有个硬伤,普通话说得不好。我们提意见,小和嘿嘿笑,说:“我觉得我很棒啊!要不是当年有海安来的老师教过我语文,我保证,你们一句也听不懂!”
小和黑、壮实,衣着不讲究,白色T恤搭黑色长裤,一条右裤腿,松松垮垮挽在了小腿肚。全身上下,唯一吸引人眼球的地方,是右手腕上戴着一只花纹细密精致的银手镯。等到相互熟悉到可以开玩笑了,团友中有个调皮的小护士,指着小和的银手镯,说——男人戴手镯,女气!
都以为小和可能会生气。
孰料,小和薄唇轻咧,扬起右臂,深情注视着银手镯,答:“我觉得我很帅啊!这只银手镯,可是我的幸福法宝呢!”
“生活在宁蒗的纳西女人,一生会拥有三只银手镯——十二三岁成年时,父母送一只。谈婚论嫁时,情郎送一只。儿女成年,还会再孝顺一只。那时,我家穷得叮当响,阿妹连只银手镯都没要,就嫁了我。我手上这只银手镯,是阿妹嫁给我吃苦受累好几年才攒足了钱买给我的。每次客人在车上睡觉,我也犯困,就瞥一眼银手镯,一想到阿妹在等我平安归来,我就又浑身来了劲。香港回归那年,阿妹给我生了个儿子,我们给儿子取名叫‘回圆’,穷啊,不敢多生。小子争气着呢,上的也是宁海民族中学,也是海安老师教的,学习成绩比我好多了,高考分数考得高,本来可以去外省读更好的大学,但小子说去外省读书费用太高,就选择了云南大学啦!”小和幸福地叹口气,“就是总觉得亏了孩子!”
说话间,一群山里娃背着书包,齐刷刷冲着我们的车行礼。小和减速、停车、让孩子们过马路:“大山里走出的娃,懂得感恩!疫情以来,因为接待不了游客,找不了钱,家家日子不好过。你们的到来,激活了当地的经济,这群山里娃才有了接受更好教育的机会。我也代表我们纳西族人感谢你们的到来!”
小和开的小客车,是响应政府的扶贫号召贷款买来的。开了五六年了,有些破。团友中有个娇滴滴的安徽小姑娘直嚷座椅太硬,硌得腰背酸疼,遂缠着男友,去租车行,租了一辆豪车,离团自驾游去了。那日,小和不止一次地感慨:“押金就交了3万啊!每天租金就是1000块啊!太浪费了啊!”
小护士偷偷地给我们发微信:“小和的车确实坐着很不舒服,要不,我们与旅游社交涉,换辆车?”
旅行社有点为难,毕竟是旺季,但还是答应第二天就想办法给我们换车。问题是,换车的同时,也必须换人。
就这样,小和被“炒”了。被炒掉的小和,情绪很是低落了一阵。但这个纳西汉子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不能影响客人的好心情啊!那日,去大理,原本的路线是不经过苍山洱海的,但小和特地绕道,满足了我们“哪怕就在车里看一眼苍山洱海”的愿望。
来到大理古城的城门口,小和提议大家合影:“我每次带团,都会在这儿和大家拍一张合影。回圆帮我做了个电子相册,没事时,我就翻开来看。一页一页的,见证着我们一家越过越红火的好日子,我现在都在丽江城里买了房了!感谢党啊!也感谢你们!”
从南诏古国的文化核心崇圣寺三塔出来,也就到了与小和说“来多多(纳西语,意为再见)”的时候了。这个始终想着要带给周围的人快乐的纳西汉子,转动着右手腕上象征着幸福的银手镯,大声与我们告别:“来多多!下次来云南,记得还找我!相信我,到那时,我一定会换一辆让你们满意的好车,带你们去看看小凉山,看看泸沽湖!”
阳光钻出云层,照射着小和黝黑的脸庞,也把小和的银手镯映照得亮灿灿的。再看新来的司机兼导游,80后,白族人,普通话说得好,车况好,车技也炫酷,然而,我们还是心照不宣——才分开,我们就都开始想小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