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7版:夜明珠

我家四代“衣”之路

□李美珠

百姓民生,也许永远都离不开衣食住行吧。说来话长,我家四代人与“衣”结缘。

我的父亲,祖居如皋市林梓镇,以裁缝为业。人称“李裁衣”,李师傅。从小就学针线活儿,盘葡萄节纽扣,从棉套裤、老式对襟上衣到长袍马褂、狗皮大衣,量体缝制。双手白皙绵软,身体瘦弱,也侥幸躲过了几次被抓壮丁,当炮灰。他一生从未离开过长苗子大剪刀,木炭熨斗,一把直尺,几盒画粉饼,卷尺和大大小小的缝衣针。旧社会,男伢儿学裁缝,没有阳刚之气,曾有人瞎编故事,说是深宅大院富家小姐生的偷宝儿,见不得人才让他学做女红手艺。后来有了脚踏缝纫机,又兴起了的确良衬衣,假领子。涤卡中山装,毛哔叽的西裤,就不大去主家上门成衣了。早年有殷实人家来接请,包吃包住,为其一家大小缝制四季衣裳,一干就是个把月。有时也为年龄大的男女做“寿衣”,带着老花镜,滴滴笃笃的忙个不停。

1962年10月,我进了镇上的社办综合厂,加工劳保服和衣袖套儿、围裙等,多劳多得,以件计酬,反正不是灰色的就是黑的化纤布,高档的就属灯芯绒和劳动呢了,还有泡泡儿纱,一度时间,有点权势门路的人也定做化肥袋裤子,染得再好都隐约可见“东洋株式会社”的字样,飘洒耐磨,就是容易布面起毛球。还记得那时到了立夏时节,很多人家都在井台边、小河滩摆放木头澡盆,泡上蚊帐,赤脚踏得叽咕叽咕的浣洗衣服蚊帐。透过缥缈的历史烟云,耳边犹闻清清小溪上浣纱村姑西施银铃般的笑声,想象很美好,现实却骨感。那时节用的是捶衣棒、搓衣板,皂角水,用大淘箩豆秸灰沥灰水,因为含碱性去污呀,又逐渐有了洋碱、肥皂、洗衣粉,也用上了单桶洗衣机。我的工龄不长,38年吧。弓腰曲背踏缝纫机,社办综合厂几经改制,20年前我终于从“健美时装公司”拿到了光荣退休的红本本,每月拿上了481.8元的养老金。

我的小儿子那年高考落榜,发奋自主创业搞单飞,几经挫折办起了金阳光服饰公司,先是来料加工外贸服装,又兼跑单分包,什么空调厂房,马达机流水线,拷边机、锁眼机、蒸汽熨烫,一应俱全。尤其是那裁剪机,上百层的面料布,按图开机推裁,一叠叠的零料瞬间就能摆放案台。开公司虽赚钱多,也苦得很,为了守合同赶货期,常夜以继日连轴转,碰上贴标品牌的羽绒服封箱发货,更是小心翼翼,生怕出错。那些“波司登”“雪中飞”“巴拉巴拉”的都要求极高。儿子如今有房有车,又开发了战神野营服饰系列,冲锋衣、迷彩服、军旅马甲的,常换花式。儿子穿过喇叭裤、夹克衫、牛仔服,讲究啥石磨水洗、铜疤子、亮标牌的洗都难洗,水魔方的全自动洗衣机里甩得噼里啪啦直响,让人肉疼。他们如今每年都要清理掉两蛇皮袋服装,说是放在家里占空间难打理,不如捐赠或扔掉,有的还没穿几回。想想过去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孩子多的家庭,是新老大、旧老二,花子老三,真是天壤之别。

我的孙女工艺美院毕业,搞的又是服装设计,就好像是裁缝世家,不过她上班只是敲电脑移鼠标,开发新工艺软件、纳米高科技面料、国际时装秀的,这个丹那个尔,冰丝、太空棉各种流行款。穿的衣裳呢,咱更是看不懂,在手机上淘宝,快递小哥就送上了门。防晒衣薄如蝉翼,皮草华丽名贵,还淘上了大袖无领的汉服,简直穿越千年啦。最不像样的是露脐装、破洞裤。我在抖音上也看到过老奶奶为放假回来的外孙女缝补乞丐服,剪齐裤脚的乱线头,还当是恶作剧呢。“40后”“50后”“60后”你们都懂的,恕不多言,小辈们要笑话咱银发人了。

岁月悠悠,人们赶上了好时代,退休金年年涨,我这个昔日服装厂的普通缝纫工,每月也享受到了3025元的退休金,感恩惜福。晨起太极拳,穿的是唐装练功服灯笼裤,晚间广场舞和外出旅游,儿媳为我买了艳丽的羊绒花披肩,潇洒又拉风。朋友们也观光过不少农耕文化馆,其实我家四代人的“衣”之路不也值得回味吗?因为它也是一条平民百姓布衣生活中的小康幸福路啊。

2021-06-19 2 2 江海晚报 content_64391.html 1 3 我家四代“衣”之路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