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弋

同事约我去嘉定保利剧院看林兆华导演的话剧名篇——《银锭桥》，我当即答应了。因为我对安藤忠雄设计的保利剧院建筑垂涎已久，对名导的戏，主角“苏大强”（倪大红饰）与史可的演技，也心向往之。

到了保利剧院门口，偶遇演员史可，她把口罩摘下来的瞬间，我们认出了她。和她打了招呼，她微笑着朝我们挥手，仪态万方，一点也不像年过半百的人。

《银锭桥》的故事情节很简单，老北京什刹海有一座银锭桥，桥边有个小饭馆，于五（倪大红饰）跟五嫂（史可饰）守着这个祖辈传下来的小店若干年。于五掌勺，精心做着老北京风味的家常菜，来的都是回头客。他是个有情怀的小人物，一心想把“老北京的味道”留住，贷款把饭馆重新装修成老北京的怀旧风，而五嫂却对开饭店的工作厌倦了。

倪大红甫一出场，掌声四起，果然不愧是老戏骨，举手投足皆是戏。史可虽然不红了，但演技依然在线，她饰演的五嫂朴实自然，几乎看不出表演痕迹。

小饭馆人来人往，各种人物纷纷登场，一派“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的热闹景象。想起了当下的一个热词：“搞钱”，这也正是我们身处这个时代的切身体验，就算是在外面散个步，耳畔依然能听到议论房价和股票的声音。

饭馆的另一位房产持有者，是土生土长的北京大妞孟甜。她是作家，因写不了穿越、宫斗这样的剧本，签好合同却交不了稿，背负着100万元违约金，被迫想把她所持的那部分商铺卖了。五哥既没有钱盘下店面，又不希望自己的小饭馆关张。

五嫂请来于五的发小出谋划策。发小设计了一个骗局，先没告诉五哥，只要他配合演戏即可。发小假装新加坡归来的古董商，用一个假古董花瓶不仅换来孟甜的房产证（然后把它交给了于五），还坑了房产中介赵大伟的一大笔钱。于五代表着一大波有良知有情怀的皇城根下升斗小民。面对骗局，良心十分不安，受到道德谴责。于是，他一边剥蒜，一边把藏在围裙下的房产证又还给了孟甜。他本意是不想让孟甜把房子就这么糊里糊涂地给卖了，怕自己的饭馆没法开。眼看街坊邻居们被骗，他还是挺身而出，主动要把自己的房子抵给赵大伟。

不料赵大伟转手已把花瓶卖给了煤老板，一出价就是一千五百万，赚了五百万，这下整个饭馆里炸开了锅，这钱挣得也太快了，不就是天上掉馅饼吗。于是，众人皆大欢喜。赵大伟还当即打给饭馆常客老潘的卡里10万块钱，见者有份，大伙儿都能分到大红包。大家开开心心地要出去狂欢，唯有老于说他不去，收拾饭馆，准备打烊。

世界安静了，整个剧场只剩下老于，他开启了内心一长串的独白。他说，原本觉得老潘是个明白人，没想到这次却真收下了大伟的10万块，有点想不通。

但他又转念一想：“喝着喝着，兜里平白无故多了10万块钱，谁还能安安心心坐下来喝酒呢？就跟你们一样，看着看着戏，兜儿里突然多了10万块钱，又有哪位还能认认真真地看戏呢？”这话反问得好，我立即想到自己如果在看戏时，有个巨富硬发给每个观众10万元，我也会开心收下吧？激动之余，戏也不想看了……在这个人人都想挣快钱的今天，于五注定是落后于时代的。他感慨道：“我把小门一关，就以为把老北京的味儿留住了。”但社会发展如此之快， 人们早已习惯了忙忙碌碌的生活方式，“快餐即正义”，外卖可续命，现实中传统餐饮模式、乃至于传统手工艺制作在快节奏下已举步维艰，也根本赚不了什么钱。有个细节令人回味，常来于五饭店吃饭的官员，吃饭买单后，于五还要以红包的形式一分不少地还回去。

整个话剧京味儿十足，台词风趣，笑声不断。全剧以京戏摇滚开场，以于五的烟嗓吼一声摇滚结束。年轻人唱的是当下压力，于五吼的是惆怅——到底还是留不住那老北京味儿。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