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5版:夜明珠

北京鸭

□墨牛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那一带乡村里的村民都爱养一种黄嘴黄脚蹼、浑身毛雪白的鸭子,他们管它们叫“北京鸭”。

我爷爷也养了七八只北京鸭。每一天的清晨,爷爷将它们从鸭棚里放出来的时候,它们呱呱呱呱聒噪着,用各自肥硕丰满的身躯相互挤来挤去,挤出鸭棚的窄门,挣脱一夜的黑暗。

清晨的空气里潮润润的,太阳光还不热烈,太阳似乎也愿意接受这点水气。鸭子们也很满意这样的天气,立刻不唠叨了,昂起脖子,伸张筋肉,向着河边走去,煦煦然很自得的样子。

它们一行七八只,前前后后,摇摇摆摆,乱中有序,那副雍雍雅雅的样子,让人生出一丝歆羡。

到了河岸边,它们一个一个“扑通扑通”扑向水面,把头和脖子扎进掀起的涟漪中,扎下抬起甩水、扎下抬起甩水,大概是一种欢快的迎接新一天的仪式。

北京鸭好看,雪白雪白的,我在岸边看它们。它们往前游,我在岸上跟着走。它们在岸边啄水草食鱼虾,我就蹲着,捡些土坷垃丢过去逗它们。它们倒是处变不惊,不慌不忙地散开。

春去夏来,秋尽冬至。白白胖胖的北京鸭们始终快快乐乐的,摇摇摆摆岸上走,悠悠闲闲水中游。

但是,严冬来了。小时候的冬天特别冷,河里的冰结得厚厚的,我和小伙伴们时常在冰面上从河的这边走到河的那一边。每天清晨,脚伸进鞋的那一刻是最痛苦的。脚后跟上的冻疮,总是因为要把脚塞进挤脚的鞋子产生摩擦而一次一次开裂,痛随着那道裂缝深深入骨……我恨冬天。

鸭子是不怕冷的。它们有雪白的厚厚的羽毛。可是我们家那几只鸭子大概也是恨冬天的,更是恨河水结了冰的冬天。我总是追赶着它们,把它们逼上滑滑的冰面,看它们的大脚蹼在冰面上一拍一滑、一滑一拍……它们一定尤其恨我,像我恨冬天一样刻骨。

唉,那几只雪白的北京鸭要是还活着,我一定对它们说一声:“对不起,原谅我吧,好看的北京鸭。”

为了表达我对它们的歉意,我把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在一期《人民文学》上读到的一首儿歌背下来,直到现在,从未忘过:

鸭鸭去卖瓜,

赶集走了一里八,

回来走了一里九,

没有找到家门口。

看见花狗喝醉酒,

他说叫他往回走,

一里九,往回走,

走着走着变成扭,

扭到家,叫嘎嘎,

爹妈见了笑哈哈。

2021-08-18 2 2 江海晚报 content_71066.html 1 3 北京鸭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