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涢

单位楼下，有一个烧饼摊子，专做小烧饼，椭圆形的是甜的，圆形的是咸的。摊主是一对中年夫妻。

夫妻俩每天推着一辆特制的带烧饼炉的推车，靠在马路边。男人在不锈钢台面上揉面、擀面、揪面，女人站在男人对面，包白糖馅或是猪油香葱馅，薄薄刷上一层水，撒上白芝麻。炉腔里的炉火是炽热的，男人把手蘸湿，将一只一只小烧饼贴在炉壁内，速度要快、位置要准，多不得犹豫。

夫妻俩有时不说话，有时低声说着话，女人脸上洋溢着甜蜜的微笑，像她亲手包进烧饼里的白绵糖……烧饼熟时，香气飘溢升腾，男人用铁钳将小烧饼一只一只钳在炉台周围。

生意兴隆时，夫妻俩来不及忙，他们的儿女会来帮忙。一家四口人围在推车两边，手上各自忙活，每个人脸上皆有温和之气。做烧饼是他们的生活来源，做烧饼差不多是他们的全部生活。我看他们却像是身无重载，松弛自如地将面团揉上韧劲，把烧饼烤得喷香……

单位楼下，还有个修车铺，兼配钥匙。摊主是位老先生，就在路口置一只铁皮箱，既是修车的工具箱，又是配钥匙的操作台。

修车、配钥匙，不是时时刻刻有人来的。不冷不热的天，老先生就坐在银行旁边的走廊下刷手机，一天的茶水自备好。困的时候，他就靠在椅子上打个盹儿。

夏天，特别炎热的天气，老先生就坐到银行大厅里去吹空调，隔着宽敞、明亮的大玻璃，望着街市。有人找他修车、配钥匙，他就从银行大门转出来。万事皆在他自己的调理平衡中。

至此年纪，修车、配钥匙，对他来说可能不是必为之事，也无所谓可为不可为，只为尽人事度天年。

每天下班回家，我总能在楼下遇到几位住在同一院子里的阿姨，她们每一天都约好在傍晚一起散步，一边散步一边聊家常。前天，胖墩墩那位阿姨，面目和善，边走边在打电话：“你们放心点，不要牵挂了东，又牵挂西……”

今天，我遇到她们时，又是那位胖墩墩的阿姨，在跟其他三位阿姨讲：“……电话打了不晓得多少趟，没有用，我儿子就投诉了……”

吃过晚饭，去露台上看天空。天空里云彩不断地变换着，偶有一架飞机飞过。天空永远都不会遮掩自己的美……等待、积聚，终将呈现。

要是有可能的话，我也愿意用长长的一生，来等待，来积聚感觉、积聚甜蜜，到最后，或者可能写出十行好诗，献给美好的人世和美丽的天空……

天空会告诉我们：对这人世，要至心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