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5版:夜明珠

喜欢游走

□玄子

始终固执地认为,游走是一种纯私人的行为,隐秘的,不可言说的情绪纷乱着,是那种“绿叶青葱傍石栽, 孤根不与众花开”的洒脱。

喜欢游走。最早的游走始于20世纪70年代。还未足两个月、肺炎初愈的我,便随着母亲从青岛回到西宁去。想象不出母亲是怎样一个人,带着襁褓中的我坐着绿皮火车一路颠簸,在逼仄的硬座车厢里煎熬五十多个小时回到黄土高原去,怎样应付一日三餐,说应付是不为过的,母亲素来节俭,更何况她当时还在格尔木建设兵团,逼仄困厄日复一日,却并未让她萌生怯意,还要同随昼夜交替更迭的生物钟死磕,她终是独自撑了过来。十月的西宁已经清冷,一脸菜色、腿脚浮肿、被水土不服的我折磨得狼狈不堪的母亲抱着我,还要拖拽着沉重的行李回到父亲的宿舍,虽然是简陋的平房,却也着实松了口气。这便是我的初次行走,与美好是丝毫不沾边的,记忆也全凭母亲的回忆,那印记却铭刻了,偶尔会有画面浮现。

接下来,行走成了惯例,每年的寒暑假,我便随了母亲或者京城,或者青岛游走,那时,母亲已经与父亲团聚,她的身份从兵团战士到为人师表,而她并未刻意进行角色转变。于骨子里不安分的我,这样的转变是欣喜的,我开始痴迷于那个年代很多人的例行轨迹,探亲。母亲对于这样负累的行走是没有好感的,或者说是麻木的,但是在漫长的路途终点,有家和亲人在,心也就安了。而幼小的我,却在这单调的车轮与铁轨的摩擦声中,在日出与日落渲染的平原或山峦的闪退中,在夹杂了汗味或者不明气味的车厢穿行中迷恋上了单调、重复、世俗的行走,并且乐此不疲。

再后来,是一个人的行走。主意颇正的我,顾自地锁定目的地——南京,六朝帝王都。

没有人知道,这样的行走始于一个小心灵的秘密,初秋的晚上,那个模糊了年龄的女子,温婉、柔和,领着两个小小的女孩散步,一个女孩略带羞怯地哼唱《军港之夜》。女子侧头看向那个唱歌的女孩,没有言语,只是那样温柔的眼神,只是那似笑未笑的牵起的嘴角,只是那轻轻抚慰了心灵的触感。不过十一二岁的女孩便印了这恍惚的触感,在接踵而至的冷冽的季节,戴了比年龄厚重太多的黑框眼镜,背了沉甸甸的人造革书包,没有犹疑,向着印象中的理想之地前行。真的是一意孤行,不顾及父母与周遭的熟稔的小环境。那时那日,甚至有小的沾沾自喜,凛然出走,那列孤独的列车,在浓深的冬日里成了舞台。后来回忆,第一次的独自行走,仿佛是母亲带着婴儿期的我行走的倒模。仿佛摒弃了世人的一应俗务,饮食、睡眠都成了累赘,那便舍弃吧!独自沉浸在这场秘密的行走中,是的,是秘密,是隐秘,其实还不懂得何谓不可言说,已经在执意践行。那场行走,如罂粟花在暗夜绽放,盛大而隐秘。它也因此在我纷乱的心里扎了根,深深地,隐了行迹,却又怒放。

至今,喜欢游走依然,也许就是喜欢那种隐秘的、独自的纵容与绽放。

2021-09-29 2 2 江海晚报 content_75578.html 1 3 喜欢游走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