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汽车自驾行好梦成真
等我买第一辆汽车时,父亲已经离世一年了,可惜他再也不能坐我的车了,我开着低档的羚羊轿车独行新疆时就想起父亲。如果他还在的话,能跟我去一趟他最喜欢的新疆,该是他最开心的事情,可惜事与愿违。人生总是因为缺憾才使得一些事变得珍贵,新疆那块遥远的地方,葬着他兄弟姐妹里最亲的大姐,才让他魂牵梦绕。一个地方,因为有爱才变得重要。
茫茫戈壁,千里风沙,当我行驶着性能并不卓越的羚羊车时犹如神助,一股强大的气流始终在后面吹着。我怀疑父亲的灵魂已经跟着我来了,在保佑着我,让我在深夜顺利通过了哈密的百里风场,让我在火焰山补到了漏了气的后胎,让我仅凭一支螺丝刀就修复了它大灯不亮的故障。它带着我们去了敦煌、去了乌鲁木齐、爬了六盘雪山……又安全地把我们带回来了。一直到现在,那辆羚羊我并未易手,怕遇到不懂车的人而亏待了它。我给它用质地较好的机油,对它进行过力所能及地改装,一直期待它健康长寿。在我人生最困惑的一段时间对它倾注了我的爱,转移了我迷茫的目光。廉价的它圆了我这个穷小子的汽车梦,也让我实现了期待已久的旅行梦想。
时过境迁,已经是改革开放43周年了,汽车市场琳琅满目,当我开着自己心仪的汽车时,并不会引起路人的关注,而车的故事还在延续。有关我们家车的传说,我不说,就没人知道了。
(二)摩托时代
故事还没完,后来父亲做到了乡镇办企业的负责人,经济条件也略有好转,终于又买了一辆海员带回来的本田50CC四冲程摩托车,花了2000块,这已经是1986年了。这辆日本原产的摩托车比起以往的机动车简直就是神器,启动自不必说,无论严寒酷暑总能一脚发动,而且发动机声音超低,怠速基本听不到发动机的轰鸣,大家叹为观止。
本田50使用了10年后渐渐有故障了,我又开始了对它发动机的解剖研究,发现它的润滑系统有个微型精巧的五角星型机油泵,给发动机提供了良好的润滑油散热,所以能长途行驶而保持发动机温度恒定,比起风冷的两冲程已经是一次工业革命了。
为了保持它的原材料特性,在气缸磨损后,进行过车床镗缸处理,但因为磨床的细作不如原厂的细腻,活塞环的磨损较大,不长时间后还是老毛病复发。国内找不到原厂配件,无法根治,后得知南京金陵摩托车厂生产的金城70型摩托车本田50有配件可匹配,于是,为了这个部件,我坐长途车去南京“淘宝”。那年,我18岁。
终于,本田50变成了“本田嘉陵70”。
经过改装的本田70仍不失为一款优秀的机动车。可惜,在一次大雾的早晨,因为电瓶乏电灯光昏暗,又因为它悄无声息,驾驶着它的父亲没有被对面来的一辆三轮机动发现,被迎面撞上,人与车子被撞飞到路基下,血流了一路,三轮车趁大雾逃逸。
在前一天的检修时,我错把一根电瓶输出的白色线插到输入端,造成了电瓶亏电。也许是父亲的冒险和倔强的性格、也许是因为摩托车马达的悄无声息、也许是因为那天父亲的头部裹着羽绒衫的风帽,也没有听清对面的马达轰鸣,命运就这样理所当然捉弄了一个中年人的后半生,经抢救回来的父亲从此就不能再开摩托车了,右手因脊椎压迫神经而萎缩失去知觉。如此一个椎管矫正的手术,放在现在很简单就能完成,但30年前它就是个难以解决的外科难题。
40岁就因工伤残病退的父亲并未泯灭对车的向往。我见市场上有种三轮电瓶车,觉得通过改装可以给父亲使用,特地去购买。号称有100公里续航能力的电瓶车并未能开到我们县城来,走到半道就因为电瓶没电抛锚了,在二叔的帮助下我们用拖拉机把它拖回来了,然后我发挥工程师的特长对车辆进行改造,把电瓶重新安装到底盘下,降低车身的重心,把“油门”把手换到左手边,一辆残疾车横空出世。父亲很满意,说是如虎添翼。后来这辆车服役20年,帮助母亲一起经营加工坊和小店,一直到父亲得了癌症住院才结束了它在我家的使命,被我岳父捞回去还骑了几年。
父亲喜欢机动车的原因无从追溯,可能是童年时经常徒步去辽阔的黄海滩涂深处去采文蛤,为了能有好的渔获,常常会冒风险去很远的马蹄岸沙地。马蹄岸是平缓的沙滩上一种特殊地形,像马蹄的脚印,中间高、四周环水,只有一个进出的浅滩通道,如果错过时辰涨潮了,四周的沟汊很快就会被海水包围,只有冒死游过沟汊才能逃命。因此,很多老海夫为了多捞一点,错过回程的时间而命丧黄泉。去的人来来往往的时间几乎全花在步行上,还要腹中空空地挑上百斤的担子一路小跑五六公里。
也许,父亲喜爱车是职业的缘故。他从部队复员后就成了乡农机站的一个锻工,后成长为一个机械师。当时,全乡生产队的脱粒机都送到农机站来年检,无师自通的父亲还到国营农场唯一的一台联合收割机上观摩了它的脱粒系统,回来仿制了一台叫“剑弧”的乱草脱粒分离机,并推广到生产队,替换了落后的脱粒机,成为一时的佳话,乡亲们叫它“两分开”。
强大的动力、风驰电掣的雄性基因、对远方的神秘渴望……构成了一个男人喜爱机车的潜在因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