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小斌

王家儿子上初三，刚刚换了班主任，规矩多、要求多，孩子不肯去。王妈妈是一个“温柔的妈妈”，为了儿子，如果有可能，她想改变班主任，或者换了班主任。在和我的沟通中，她终于厘清：别人家孩子可能也觉得班主任严厉，但并没有排斥到不肯上学的地步；并意识到不是班主任严厉的问题，是自家孩子有需要调整的地方。

王同学规则意识薄弱，多年的心理咨询经验让我有个猜测：孩子的爸爸在家里可能不管事或者不管用。

一个先例

曾经应检察院、妇联的邀约，给一个未成年犯罪嫌疑人做家庭访谈。不满十八岁的周同学，在家里正常给他零花钱的情况下，连续偷窃10多起。我和周同学沟通，知道他爱打桌球，建议他能添加一些新的行为，比如踢足球、打篮球等等，一方面避免无事生非，另一方面慢慢添加新朋友，逐渐和原来的玩伴断掉联系。一旁一直低着头的周爸爸突然发话：“不要打桌球，只打篮球、踢足球！把手机里的狐朋狗友都删掉！”我的话被打断，但我能理解父亲这一刻的急切、羞愧、愤怒。坐在孩子和爸爸中间的妈妈，突然向儿子一边挪了挪身子，头歪向儿子，眼睛瞥向先生，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儿子梗着脖子说：“我的朋友怎么了？我打桌球怎么了？”

果然，周爸爸在家里没有威信：一是孩子的爷爷总是当着孙子的面批评他；二是孩子的妈妈总觉得他说得不对，当着孩子的面否定他。于是，周爸爸就忙着上班、打牌、喝酒，不参与家里的事情，造成恶性循环。

王妈妈这样说丈夫：“他，家里的事不管的！我也不要他管，笨手笨脚的，情商太低，说话太难听，我怕他伤了孩子。回来了就摸摸手机看看电视，待在房间里。”

我原来也认为爸爸应该和妈妈一样，给孩子最多的陪伴，而且得温柔。心理咨询做多了，我有了新发现：孩子不需要两个妈妈！

一般说来，母亲角色意味着拥抱、接纳、给孩子稳定的情绪、及时帮助孩子解决冷和饿等等的困扰，给予孩子物理层面的稳定感；父亲角色象征着秩序、规矩，给予孩子精神层面的自信和力量，让孩子能够勇敢地面对世界。一棵树，既需要阳光照耀、雨露润泽，也需要风甚至大风的撼动，让它的根扎得更深，才可能长成参天大树。孩子的健康成长既需要妈妈温柔的爱，也需要爸爸理智、冷静甚至有些简单、粗暴的爱。

我和王妈妈交流：“我猜孩子的爸爸本来没有想不管孩子，可能是有人觉得他管得不好，不要他参与。”王妈妈低下了头，表情有些尴尬。我安慰道：“家庭里的问题往往是‘合谋’，更何况，以前我们也没有学习怎么当父母，现在孩子用‘状况’提醒我们要尽快调整。”

如何调整

首先我们要调整看孩子爸爸的视角，改变对他的评价。孩子妈当初为什么会选择嫁给他？他身上一定有优点长处，我们要与思维中的负面偏差作斗争，用优势视角看待对方，并把这些看法反馈给孩子，帮助爸爸建立在孩子心目中的威信。合格甚至优秀的爸爸在哪里？有些场合，就在智慧妈妈的嘴边！

父亲和母亲有不同角色分工。让爸爸参与孩子的教养，并不是要求爸爸要和妈妈做一样的活儿，而是应该发挥父亲的优势。对有些孩子，妈妈说十遍“快去做作业”可能不如爸爸严厉地来一句“快点！”这就是父亲的作用，他们是规矩的制定者和执行者。

在中国的文化习俗背景之下，妈妈需要特意给爸爸创造和孩子建立联系的时间、空间。妈妈不能用自己的标准要求、干预甚至指责，而是要鼓励爸爸用自己的方式与孩子相处。

王妈妈说：“我们家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办？他爸爸说话他也不听啊，而且他爸爸也觉得这么多年都没有管，现在怎么管？”

“万事开头难！我们先做‘夸赞达人’，先看到先生每天努力工作、顾家……最好找到父子相同的优点一起夸赞。帮助他们建立连接，也树立先生的信心。”

好多时候，家里的男主人不是不想参与，而是女主人有一个自己的标准，用指责评判“推开”了对方。男主人表面看轻松了、什么也不用干，其实心里也很委屈、很失落，找不到存在感。这样，他作为爸爸这个角色的成长就会很慢，甚至错失参与到孩子成长过程中的机会，在孩子心目中的威信也建立不起来，和家人的情感也会日渐疏远。

我们提倡爸爸在孩子生活中的参与程度，但参与程度与“和孩子待在一起”的时间并没有绝对的联系。美国学者莫林·布莱克（Maureen Black）发现，即便是在父母离异、父亲和孩子并不生活在同一个家庭的情况下，父亲仍然可以保持比较好的参与程度。这儿的参与程度更多的是情感层面的，而不是物理层面的。

美国卫生部组织专家编了一本手册——《父亲在儿童健康发展过程中的重要性》，明确定义了父亲的七个有效功能：和孩子的母亲培育积极的关系，陪伴孩子、养育孩子，恰当地规训孩子，引导孩子走向外面的世界，保护孩子，成为孩子的典范。作为妈妈，不能要求爸爸七项全能。因为我们自己也在成长的路上，也不是全能。而且每个个体在承担父亲角色时也会各不相同，有的可能更多扮演养育者、陪伴者，但比较少扮演引导者；有的可能是家庭经济支柱却很少扮演陪伴者。父亲的角色是多维而复杂的，只要有一条，妈妈就要及时肯定。

当然，父亲也要竭尽所能和妻子培育积极的关系，她才愿意替你“美言”。 男人们要做一个常常在场（最起码重大时刻在场）的父亲，给孩子更多的规训、引领。不要等孩子长大后，回忆起父亲，只有父亲模糊的背影，而无相处的难忘时光。也许到那时，你有很多的时间，但孩子早已不习惯和你在一起了。

尾声

孩子顺利返校后，我和王妈妈又持续沟通了半年之久。她告诉我，自己放下了执念，好多事情孩子爸爸在做，比如洗碗，以前总嫌他洗碗太浪费水，现在想那样也许洗得更干净。放过了自己，也放过了他人，觉得轻松多了。现在父子俩会一起打羽毛球、做做家务。“偶尔儿子对我大嗓门了，父亲在边上说一句‘怎么和妈妈说话呢？’儿子就不作声了。”

多年的咨询经验告诉我：孩子不需要两个妈妈，他们需要一个阳光雨露般温润的妈妈，还需要一个秋风般有力量的爸爸。刚柔相济、严慈互补，才能给孩子一个既温暖又有规则的成长环境，助力孩子扬起成长的风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