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继康
为本书作序、题跋、题词的,除了袁枚、张道渥、伊秉绶、法式善、阮元等耳熟能详的大名士外,还有一些相当陌生的面孔,他们是通州、如皋一带的地方官员和文人,如通州知州邵颿、吕燕昭,如皋知县谭大经,通州文人孙奎、曹星谷,如皋文人吴经元、吴廷瑞、熊琏、黄理、朱洪寅、吴文祥、冒玉锺、吴廷理、黄碪等。其中参与“百美诗”唱和的,更以掘港场的文士为多,如江片石、管涛、徐邦殿、李华、吴麐、何莹、吴鹏孙、汪怀信等等。看得出,他们与颜希源的关系非常密切。
江片石与管涛、徐邦殿并称“蠙山三家”。颜希源在序言中说,当初他写“百美新咏”的时候,就曾得到江片石的指点:“诗成,复得友人罗君橙塘、江君片石共相校定,有重者删之,句未工者正之。”在“百美集咏”中,江片石对《潘贵妃》《西施》等十首诗进行了唱和,其中有八首收进他的《片石诗钞》之中,可见他对这些题咏美人诗还是相当满意的。此外,在本书刻行之际,他还题了一阙《满庭芳》。
管涛比江片石年长十三岁,此时的他,年过六旬,在历任六合、句容、仪征、江都、高淳、睢宁等县教谕之后,已经回到故里掘港。在接到颜希源送来的“锦函”后,他题了一首五古长诗,四十四句,二百二十字,从历代佳人说起,回望历史故事,再穿过自己那段迷离的岁月,最后回忆起几年前去世的妻子苏氏。情感流动,时光在诗句间若隐若现,我们仿佛看到他提笔时若有所思的样子。
作为管氏女婿的徐邦殿(他妻子为管大任第三女),生活则是另外一个模样,不同于江片石的清苦,也不同于管涛的孤独,他从江西(曾任贵溪县典史、南昌县尉)解职归来,筑建留香草堂,与黄楚桥、李渔辈吟诗斗酒,风雅称极一时,其家秋香阁即为蠙山的骚坛酒社之所。他又娶的平山女史李华,是一个远近闻名的闺阁诗人,能诗善画,著有《画远山楼吟稿》一卷。他俩常常一起吟诗联句,人称神仙眷侣。他们夫妇为本书各题了两首七绝,徐邦殿不愧为诗坛名手,腔调就是与众不同,“使君诗笔严于史,不为红颜作艳词”,确实让人耳目一新。
熊琏就不用多介绍了,作为江片石的诗弟子,虽然年不足四旬,已经成为当地最出色的女诗人。她一直对“闺中薄命者”很关注,曾言“予有感悼词十数首,集曰《长恨编》”,又在《金缕曲》中说“我为红颜频吐气”。“百美集咏”中,刊录了她《吴绛仙》等七首唱和诗,其实,她所作和诗不止这些,检其《澹仙诗钞》卷四,就有《和颜鉴塘使君百美新咏》十六首。她与颜希源是相当熟悉的,称之为“博雅士”。所以,她又为本书写了一篇文辞优美的骈体序文。
吴麐,号石林,皋东石甸人,生活于掘港,他生具慧才,但屡荐未售。嘉庆五年,秦静斋刺史曾聘他修《上九场志》,复与修盐法志。吴麐编著了不少书,如《尚书论文》《耽吟集》《蠙山诗钞》《诗约》《艺苑法言》等。其子吴元吉有“诗由家学”之说,看来吴麐的诗,已具自家面目,熊琏说“读之凄冷动人”,到底如何呢?我们在翻看他那十三首唱和诗时,说不定能够撞见青衫飘飘的他。
何莹,号秋潭,掘港场人,《澹仙诗话》记载“何秋潭莹早世,诗意清惋”,他的作品极少,没有想到在本书中,他留有《梅妃》等七绝就有九首之多。
吴鹏孙,字苍崖,书中标注他是仪征人,其实吴家在掘港生活已有数代,家境优渥,掘港的石板街,就是他父亲吴永瑞倡议铺就的。他为人也是极负意气,尝建义学,延名儒,让那些贫者有书可读。他的书斋“丛绿山房”,是当地著名的文化地标,罗聘、赵怀玉、凌霄等人来掘港,总是流连于此。吴鹏孙的诗,以“清真”闻名,但传世颇为罕见。在本书中,他除了十五首唱和诗外,还题词四首。“一编重识古娥眉,五字吟成绝妙辞。默讶孤怀空寄远,有心人最解相思。”仅凭此首,足见不俗。
汪怀信,字可堂,号海滨逸史,安徽歙县人,工篆刻,后迁居掘港场,著有《稽古阁印章》四卷。他是一名篆刻家,谁知他还能写诗,在“百美集咏”中,留下了他《乐昌公主》《孟才人》《绿珠》三首诗。“笔墨飞舞,诗笔风华”。看来时人的赞誉,并非空穴来风。
曹星谷,以画名世,潇洒横逸有致,四方索画者甚众。他世居海门,以江坍而迁居通州城北,晚年他居于掘港、石港间,自号其庐曰“歇脚”。他还是一位有名的诗人,论古有卓识,不曲徇前人。大家在品读他六首唱和诗以及那阙《喜迁莺》的题词时,是否也有“妙悟语却无限低徊”之感受?
还有一些如皋人,虽然不是掘港人,但经常来皋东。比如黄理,字艮男,工诗善画,他是名士黄国袍之孙,黄兴祚之子,著有《黄氏随笔》《耕南诗钞》《秋花四十咏》《论孟诗》等,他常年坐馆于马塘、掘港之间,与江片石、徐邦殿等往来唱和。他在“百美集咏”中,一共留下十九首诗,只是不知为何,这些诗并没有收进他的《宫闺词》(二卷,收录其咏女性诗二百零七首)里。比如吴经元、吴廷瑞父子,他们分别为本书写了一篇序文与一篇跋文,他们是白蒲人,但与掘港关系密切,吴经元与江片石,吴廷瑞与吴鹏孙,经常在一起敲字联句。比如冒玉锺,字师庭。前几年,保利把他的一封书札与文徵明、金凤毛、黄姬水放在一起拍卖,说是明代人,其实他是冒车书的曾孙,生活于乾嘉年间。他为文力扫陈言,从游多名下士,尝与孙星衍、凌霄、冒鸣等人在秦淮修稧。著有《水绘园文集》,宫增祐、吕燕昭为之序。他经常来掘港,熊琏在《澹仙诗话》中就收录了他哥哥冒玉锟写于马塘至掘港途中的一首《过七里坊》。
说了这么多,都有同一个指向,那就是掘港。
这位颜希源是何许人,他怎么与这么多的东皋文士相交往,这本《百美新咏图传》与掘港又有着怎样的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