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百圣

5月1日，国际劳动者的节日，尊敬的冯则义老师却毅然决然，驾鹤归西了。恩师远行，倍感悲痛。回顾以往，冯师的谆谆教诲，音容笑貌，历历在目……

1957年，冯则义老师毕业于山东师范学院美术系。山东师院是齐鲁名校，彼时名师云集，英才辈出。其中，于希宁先生是冯师的老师，杨松林先生是冯师的同学。

其实，冯师的求学之路，尚可追溯至高考前的“哈定画室”。“哈定画室”是20世纪50年代初沪上最知名的私人画室，由著名画家哈定创办。哈定先生延续欧西素描的“表现性”手法，与新中国成立后美院流行的苏式素描迥然不同。哈定先生擅长水彩肖像画，冯师酷爱的水彩画，在上海求学时期，已经筑基。哈定先生学生众多，最著名者有王劼音、陈逸飞等。

在南通，以致在江苏，提到冯师大名，美术界常以“教父”视之。理由是充分具体的：其一，教学时间长。从1957年大学毕业，走上教师岗位，至2005年从紫琅学院艺术系退休，冯师的教学生涯，几近半个世纪；其二，教学跨度大。举凡幼教（业余美校有幼儿美术）、小学、中学、大学的课堂，都有冯师诲人不倦的身影；其三，教学经验丰富。曾先后任教员、讲师、省中小学美术教材主编、教研组组长、系主任等职务。曾讲授教学法并编写了相关教材，拥有炉火纯青的教学艺术；其四，教学理念明确。美育乃素质教育之大纛，普及与提高相辅相成，筛选天赋优异者，进行重点栽培；其五，教学灵活，办学有方。采取“请进来，走出去”的方式，激发学生学习热情；其六，学生多。光冯师创办的业余美校，每期学生即达500人之众。节假日，甚至晚上，冯师蹬着自行车，去少年宫、业余美校为孩子们上课。半个世纪以来，冯师美术教学惠泽千万学子，可谓桃李天下，硕果累累。作为教师，冯师很成功。

冯师教学之热诚，罕有其匹，其最精彩动人的时刻，往往绽放在三尺讲台。彼时，冯师目若朗星，环视教室每一个学生。“我和你们说”，一句“狼山牌”普通话开场后，几十年淬炼的从艺心得，一无保留地和盘托出。我辈则目不转睛地洗耳恭听，生怕漏听了关键知识点。

大二时，在师范生课程以外，我尝试自幼喜爱的大写意花鸟画。冯师见之，及时予以肯定，并告我，大写意乃废画三千之产物，不断地实践，不断地否定，方有一艺之成。“废画三千”，如此专业术语从冯师嘴中蹦出，意义非同寻常，青葱年少的我，听后惊讶不已。

冯师是那种善于发现学生问题，并及时鼓励引导的明师。在教室，我用毛边纸正在临写北魏名碑《郑文公碑》，被冯师瞥见：“大写意的基本功是书法，练书法就是练线条，线条是最最艺术的表达。”冯师一言，令人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尊崇冯师点拨，我揣摩师法《郑文公碑》已逾卅年，书画齐头并进，受益匪浅。

美术生的课堂，基础阶段往往在画室操练，俟进入室外写生则柳暗花明，别有洞天矣。师专大二，五月槐香时节，美术系85级师生逾25人，跟随冯师去如东北渔村写生。大海，天高水远，一望无际。海边风景与画室状况迥异，我等茫茫然，不知所措。这时，冯师不慌不忙地支起画夹，开始水彩对景写生。简易的渔棚、蜿蜒曲折的泥泞小道旁，海子牛有的肃立，有的打着盹儿。黄昏荒僻的海滩，在冯师笔下充满了浓郁的诗意。来到下榻的招待所，同学们围绕在冯师作品前，啧啧赞叹。此刻，灯光下的冯师红光满面、侃侃而谈：户外写生必须懂得取景，取景的关键在于取舍，取舍须得主次错落之节奏。冯师从选景到构图，从色调到塑造，俱作了精彩专业的讲解。

据悉，冯师兄弟四人，其名字分别是：则仁、则义、则礼、则智。可见，冯师父母对儒家“五常”——仁、义、礼、智、信之重视。生长在这样一个“温良恭俭让”的家庭，“忠孝廉耻勇”即是冯师为人处世之准则。冯师的名字“则义”，即暗合“以身作则，义不容辞”之意——美育是冯师现身说法之宗教，美术教育是冯师义不容辞之职责。冯师美术教育、美术创作之成功，皆缘于冯师品德之高尚。

“拼一个秋冬春夏，赢一生无怨无悔。”鲐背终老的冯老师，是奋斗的一生，是奉献的一生，是圆满的一生。南通美术教育丰碑上将深深地镌刻着三个大字——冯则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