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剑

母亲能做一手地道的家常菜，什么糖醋腰花、水晶虾仁、扣鸡扣肉等不仅做得味正而且鲜嫩润滑，十分可口。家常菜里“炖蛋”是母亲最为拿手的。

其实母亲做家常菜的手艺是得姥姥真传，姥姥年轻时在大户人家帮佣做饭，对南通家常菜的做法烂熟于心，什么炒、炖、煸、炸、红烧、白煨等厨艺没有姥姥不懂的，一桌像样的家常菜姥姥在个把小时内三下五除二就能做好，而且色香味俱佳。母亲在家是最小的一个，时常帮着姥姥打下手，时间一长加上耳濡目染，自然也掌握了姥姥的做菜诀窍。母亲嫁到老顾家后，家务事和农活没一样落下，可惜过去家里穷，没什么食材可供母亲展示厨艺，一年四季基本都是青菜咸菜度日，要等过年母亲才有点机会，做几个地道的家常菜。可惜那大快朵颐的幸福时光常常跑得太快，过了正月初五家里的荤菜基本都被我们姐弟三人清空。

计划经济年代物资匮乏，什么都要用票，烟、盐、黄酒、火柴等日用品都是按人头凭卡供应，猪肉要凭肉票才能购买，记得农村户口的村民每月只有半斤肉票，一个月二三斤肉根本没法让母亲变出多少花样，只能将肉红烧了事，不过母亲做出的红烧肉肥而不腻，确实解馋。一个月开一次荤对长身体的我们是杯水车薪，母亲常常为此苦恼。她从邻队买了十几只苗鸡饲养，公鸡长大卖钱，母鸡留着生蛋。等蛋攒多了，母亲则变着法子做蛋饼、蛋炒饭给我们补身子。母亲还将得姥姥真传的“炖蛋”手艺发挥得淋漓尽致，炖出的蛋细腻嫩滑不起孔，鲜香四溢。蛋拌粯子饭是我们小时候最美好的回忆。

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尽管上面有两个姐姐护着我，苦脏累的活基本她们包了，但在做饭烧菜的问题上母亲一直不护短，记得我上初中时母亲就有意识地教我烧煮，刚开始煮的饭不是稀了就是夹生，烧的菜时而淡无味、时而把“卖盐的打死了”，母亲从不责怪，而是耐心说教，多少米放多少水、红烧肉怎样炒出糖色、炖蛋怎样做才能不起孔而嫩滑，尤其在炒菜时如何掌握火候和油温等。经过母亲多次调教和我两年多的实践，高中毕业后桌把人的家常菜对我来说就是“小儿科”。每年春节老顾家大团聚，也正是我大显身手的机会，两个姐姐和母亲做我下手，尽管我做的菜有所创新、调料的选择上也有改良，但因为我从不用味精提鲜，而喜取高汤为底料，烧出的菜品是地道的自然鲜，所以味道依然是传承母亲原来的味道。

2019年某月夏日，我们在伊犁铜锣湾吴总家聚会，吴总要求每个家庭出两道菜，哈萨克族朋友自然是露出他们最拿手的烤肉和清汤羊肉，我则做出炖蛋和红烧鲫鱼两道最普通的家常菜。不知是伊犁的朋友平常羊肉吃多了，还是味蕾起了变化，我做的两道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家常菜被伊犁的朋友赞不绝口、一扫而空。餐后吴总一定要求我教她做炖蛋，我则笑称这是母亲祖传的，传内不传外。当然，事后我还是向吴总面授了几次，不过吴总始终做不出母亲的味道。

一次，我在朋友圈内炫耀自己炖蛋手艺如何了得并配图示证，还晒出炖蛋流程，引来圈内众美食家围观。有“金牌厨师总长”之称的金局有点不服气，指出我流程中的瑕疵，同事“不靠谱”张总则趁机挑事，什么时候他出场地，来个王牌对王牌比试比试，张姐、萍妹等人一片叫好，表示要在现场教学中取得真经。

父母都进入耄耋老人行列，过着很平淡的生活，由于我们不在家吃饭，他们时常简单对付三餐，把牛肉、虾仁等放在冰箱里等我回家吃饭才拿出来。好多次两个姐姐回家发现父母饮食过于简单打电话给我，要求我常回家看看，她们则隔三差五地回家帮父母洗个衣服、做个饭，我双休日只要有时间也立马回家陪陪父母，帮他们做饭。父亲对我做的红烧鲫鱼始终赞不绝口，母亲则认为我炖蛋的手艺超过了她，其实我只是做出了适合母亲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