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立
身在所谓大城市,却常常怀念幼时在南通的“慢”生活,那些特有的“家乡味道”更是根植于心。
外婆的豆腐干茭白炒虾
豆腐干、河虾还有茭白是外公一大早走到镇上去买的。外公一辈子不会骑自行车,去哪儿都是靠两只脚。多少年前外公去六七公里外的窑厂上下班是靠两只脚,去一二公里的镇上当然不在话下。
外婆就负责切和烧。豆腐干被切成工工整整的片;茭白剥去皮,先一切两半,然后就不知外婆是怎么使刀的,反正最后出来的成品是块;一只只鲜活的河虾,剪掉毛须,用刷子刷净,再放水里清洗。
起油锅时,有伙伴叫我,我还是没忍住跑了出去,只听到油锅的滋滋声和外婆的呼喊:“早点回来!”回来时,一大盘豆腐干茭白炒虾已经上桌,香气逼人。我迫不及待地冲过去,不管不顾地伸手就抓,在外婆呵斥我要洗手时,已经抓过一只虾塞进嘴巴咀嚼。恰到好处的甜鲜,太美味了!并且“卖相”也足够诱人,河虾的红、茭白的白、豆腐干的褐,几种颜色交织配合,被油一包,更显透亮诱人。
有茭白的季节去外婆家,不用我说,外婆一准会叫外公一大早去镇上买食材。
奶奶的菜肉蛋饺
奶奶做的蛋饺小巧饱满、规规整整,像是模具里出来的一样。
看奶奶先剁肉,我以为把一块肉剁成末是简单的事情,拿起刀试试,刀也沉、胳膊也越来越酸,我扔下刀撒腿就跑了。我再进来时,肉已经全变成了肉馅,不知道奶奶是施了怎样的魔力。旁边还有洗拣干净的蔬菜,有时是青菜,有时是荠菜,再或是芹菜,也要切得细细的。奶奶说,要不要再试试?我摇摇手,说还是不要了。
拌好的菜肉馅会被奶奶捏成一个个球,放在盘子里。油锅起好,奶奶把早已搅拌好的蛋液徐徐倒下,锅底很快就现出圆圆的蛋皮;放上菜肉馅,用铲子把蛋皮包住馅再对半叠好,往油里一滚,蛋皮完全粘在一起,蛋饺就成了。反复操作,奶奶很快就娴熟地做好一大碗蛋饺。再放回锅里,加水煮沸。远远地,锅盖还没掀开,我就闻到了蛋饺特有的香气。
那时我们家造新楼房,我在奶奶家吃午饭,一口饭一口蛋饺,狼吞虎咽。奶奶说,不要急不要急,慢慢吃——这话,今天还在我耳边萦绕,和着蛋饺的香味。
妈妈的凉拌金瓜
凉拌金瓜无疑是我小时候夏天最喜欢吃的一个菜了。我曾经创下连续一个多月中午吃金瓜的纪录。一碗白米饭、一碗凉拌金瓜,再无所求。
凉拌金瓜是我妈的拿手菜。地里摘来的金瓜在屋子前的水泥地上排定,像列兵的队伍。烈日下它们享受着暴晒而毫不动容,所以我一直觉得,这金瓜是最坚忍的一种菜,不像别的菜,在这种环境下很快就蔫了,甚至干掉也不足为奇。
妈妈取了一个金瓜,去掉里面的瓤,切成一片片。灶台上大锅里的水已经烧开,徐徐地放入,再用筷子将它们压进水里。这也是一直让我艳羡的,城市里不可能有灶台,也没有那么大的锅,没放多少食材就满了。金瓜被取出时已经松软,放入冷水中,用手扒成松软的丝。不知不觉,竟放满了一个大碗。再一番操作,原本看起来不起眼的金瓜丝,在碗里泛着油光,放入葱花,黄绿相间,透着一股麻油香,我已经控制不住地拿起筷子就挑了。
吃到得意处,我会情不自禁地拍妈妈的马屁:你做的凉拌金瓜,绝对要比饭店里做得好。
因为我喜欢吃,妈妈每年种很多金瓜,一眼望过去,就是好几十个圆滚滚的金瓜躺在地里。每次,我回自己家时都会带上几个。
我还看见了妈妈鬓发间的斑白。我搛了一筷金瓜丝往嘴里塞,连连说好吃。妈妈说,好吃就多吃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