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姝
以前偶读到蒋文定《湘皋集》卷三十六的遣怀诗,内有“忙处人多闲处少,谁知闲里好光阴”两句,觉得意思颇好。因翻了点资料,方知脱胎于宋人语“忙处人多闲处少。闲处光阴,几个人知道”。然此好语言的作者,《草堂诗余》说是秦少游,《花庵词选》说是王晋卿,只得诵其诗而不知其人了。后在丛书集成里竟然翻出两卷题为《闲处光阴》的旧笔记,虽作者署“抟沙拙老”,未详何人,然据光绪二十四年许颂鼎的序,知为道光时人彭邦鼎。所题“闲处光阴”四字,足可知意趣之不浅也。然其所记却以前清之典制为多,反倒是纪文达《阅微草堂笔记》稿本之流传始末,以及“胜国名妓马湘兰”私印之刊刻缘由,等等,可轻松地读过。
其自序云:道光二十九年“正月以足疾乞假,历十有一月,官无驱使,私无营谋,数十载欲闲而未得,今以疾故,乃获静领其趣。夏之日,晨起最早,盥漱讫,取研净涤,磨墨一池,有所忆,辙以片纸记之。饭罢,则就北窗下卧,不复搦管,秋气既爽,并此皆废,陶靖节自谓羲皇上人,度其情致,未必大过我也。”故知斯人之闲处乃从病假来,然世俗人鲜能有此胜因,为着自己的功业,间或也为着旁人的名望,忙肯定是不可相免的,只得偶尔地偷一点闲而已。如在一个月夜,放下手头的事,息掉心间的虑,独歇在自家的园地里,这才发现久已未见的蔷薇已早开了,虽究竟不免朝花夕拾之伤感并悔意,然相较于错过则还是幸甚的,可有个沁心的莞尔。或推掉了酬酢,在躺椅上看半截久已想看的书,虽说白浪费了几个可资进身的钟头,而这劳人暂得的闲趣实在好过几十年的尘想。此者本已可喜,若再能写下来,自更好了,盖其“为闲趣所寄,异日咀之有余味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