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同林
“白露白茫茫,大豆满地黄”,白露是农业的,也是农民的。收获成熟了的花生,打理待熟的大豆红薯,地里的稻子已经丰收在望,一眼望去,碧波荡漾……白露节气之美深深镌刻在我儿时的记忆里。
因为白露在9月初,亦是新学期开学的时候,家里每年都要在白露之前为我们凑齐学费,好让我们姐弟安心去上学。白露时节,太阳直射点南移,光照减弱,暑热消退,寒气剧增,每年的开学关,母亲总要想方设法给我们姐弟添置一件新衣裳,让我们穿得暖暖和和、体体面面地去上学。
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家里的日子入不敷出,为了我们的开学母亲常常愁得睡不着觉。
记得我11岁那年,眼看白露将至,新学期就要到了,我们的学费和新衣裳却还没有着落,祖父因患有严重心脏病住了院,偏偏在这个时候,父亲又在装氨水的船上摔伤了腰,需要动手术。
母亲实在做不出无米之炊,便生出“请会”的想法。她知道大伙的生活都不容易,很担心邻居们不应她的会,但最后还是鼓足勇气给左邻右舍们发出请会之邀,不料,大家都纷纷响应。
在一个秋风徐徐的下午,母亲召集的12家邻居代表,围坐在我家门前那棵大楝树下。母亲叫我用11张小纸片,写上1~12的数字(除了9),搓成团,放在一个小竹匾里,母亲对大伙说:这次“会头”是我,加上你们11个“会脚”,一共12家人,从9月开始,每月举会1次,每家“捵会”5元,筹款60元。今天的第一个“会款”由我收。以后每个月1日大家就把5块钱交给我,我收齐发给当月的“会脚”。
说完,她把装着11个纸团的小竹匾平平地摇晃几下,叫大家抓,然后记下每个人的收款月份。
这60元会款,解了我家燃眉之急:学费有了,父亲动手术的钱有了,又给祖父买了一只鸡补充营养。接下来,母亲用余下的钱,到商店买回早就看好的布料,给我们姐弟赶做新衣服。那年代,给孩子做新衣服可不是一件小事,一般家庭都只给老大添置一件,小的就依次捡大的穿。这一次,母亲给每个人都做一件。妈妈很用心,平时,看见哪个学生的衣服样式好看,就借回家,依样画在报纸上,剪出纸样。待母亲买回布料,就按纸样裁剪出来,然后坐下来一针一线地缝制。白露前夕的处暑时节,天气还很闷热,常常在我一觉醒来的时候,看到母亲还在昏暗的灯光下,聚精会神地缝衣服,那幅剪影,像烙画,深深烙在我脑海里。
开学的日子在母亲的辛勤忙碌中到来了,我们姐弟一个个穿上新衣服,揣着学费,高高兴兴去学校。母亲站在家门口,目送我们远去,脸上乐得像一朵花,无疑,她比我们谁都高兴。
斗转星移,时光渐进。母亲离开我们已经很久了,白露却年年驾着秋风,如期而至。白露年年有,最难忘的是母亲“请会”的白露,它永远在我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