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4版:文化周刊

夜读

□梁麦

周作人在《〈夜读抄〉小引》里说,“夜读须得与书室相连的”。但过分地执着于书室的有无或好坏,未免减掉了几分夜读的兴味。李慈铭《桃花圣解盦日记》同治十年七月二十九日记云:“傍晚夕映在檐,凉飔拂地,槐叶时坠,驯鹊弄声,移几庭中,啜茗看阮仪征《四库未收书提要》及张月霄《爱日精庐藏书志》,几旁有瓦盆种秋海棠数本,作花正妍。窃谓此时之乐,较六街车马征逐歌舞者奚啻仙凡耶。虽索米质衣,而折除福分,薇裀槐鼎,不足偿矣。”可见读书于晚庭之中亦属可为。何况夜读本身已是一件幸而雅的事,施清《芸窗雅事》记有二十一种雅事,唯独缺掉夜读一事,看来施清亦未见着其好处的。

不过,夜读虽好,却太过孤寂了,只可偶尔为之,不宜常有。杜牧《卜居招书侣》云:“微雨秋栽竹,孤灯夜读书。”古本小说《合浦珠》亦云:“钱生愕然道:‘小娘子夤夜至此,有何见谕?’蕙姑道:‘闻君静夜读书,特来作伴耳。’”经由“孤灯”“作伴”之语,不难味其所苦,故蒲松龄《聊斋志异》里头才会为夜读的书生安排下狐仙鬼姝,以遣独读时的寂寞。

所不幸者狐仙鬼姝是不懂书的,且是将害人的,不如有位情人添香伴读来得熨帖而慰藉。当然,这位情人须得是貌美性娴的,如席佩兰《寿简斋先生》所云“绿衣捧砚催题卷,红袖添香伴读书”。简斋即其师袁枚的号,单看此诗,是不得不使人艳羡袁枚的生活的。但据袁枚《寒夜》所云“寒夜读书忘却眠,锦衾香尽炉无烟。美人含怒夺灯去,问郎知是几更天”,竟别是一番况味了。故卡夫卡在致菲莉斯的信中认为“这是一首值得回味的诗”,也就不足怪了。

2022-09-22 2 2 江海晚报 content_111666.html 1 3 夜读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