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

父亲不幸得了重症，虽经过几年治疗，但还是无力回天。父亲去世后，本来与父亲相依为命的母亲，因为执意不肯进城，就留守在农村老家独自生活。

我想是母亲对老家太有感情，她在那里生活了一辈子，用她的话说就是，就连老家的空气都有她熟悉的味道。我能理解母亲留守故土的感情，可我反对她的是，年老的她，如今连走路腿都不便，却独自一人在家养了很多鸡。

每年春天，她就要赶到镇上去，买回二三十只鸡苗。这些刚出壳的鸡苗很娇嫩，也很难服侍，冷了热了都不行。不放心的母亲，哪怕是半夜也要起床去查看鸡棚里的温度。尽管母亲像照看自己的孩子一样用心，但每年仍会有几只小鸡会死掉。

母亲年老体衰，平时她独自在老家不要人照顾她，已经相当不错，可她还要养鸡，怎么劝也不听，惹得我没少向她发火。今年春天，母亲半夜起床给小鸡喂食，本来视力也不太好，走得又急，被门槛绊了，胳膊摔成粉碎性骨折。我只好请假驱车回家送她住院。母亲胳膊肿得老高，前来探视的亲人都心疼不已，我埋怨说：“现在好了，儿女们请假来服侍你不说，这看病的钱，你算算看，能买多少只鸡？难道我们每个月给你的生活费还不够你用吗？”

母亲像是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不停地自责：“唉，我真是没用，人老了，本以为在家闲着没事，养一些鸡生些土鸡蛋，给我的儿孙们吃，没有想到，我现在却拖累了他们。”

母亲的话让我想起父亲还在世时，我们兄弟姐妹每个节假日回家，母亲都要把积攒下来的土鸡蛋一份一份给我们分好。想想我们结婚进城以来，都有二十年了，二十年来，只要我们这些儿女回家，母亲都要杀土鸡做好了让我们吃，还会为每家准备一份土鸡蛋和新鲜蔬菜，每一次离乡，我们车的后备厢装得都是满满的。

想到此，我鼻子一酸，其实我们不是没有猜到过母亲为什么要坚持留守老家，又为什么一直要养鸡，只是觉得她的选择得不偿失。母亲年轻时就在庄稼地里拼死拼活，为了我们上学的费用、为每一粒粮食辛苦耕耘。如今她老了，仍拼着最后的力气，倔强地用自己的方式继续疼爱着儿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