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志平

老镇有所全国重点中学，高考录取率颇高，吸引了附近莘莘学子前来就学，许多家长在学校周围租房陪读。

岳父五年前去世了，岳母孤单了许多，却不愿去城里和儿女同住，独守着这五间老屋。所好，老屋就在这所重点中学附近，出租便利。第一年来了四名房客。房客身份不同，寻租条件也不同。家庭条件好的，要求有空调，有独立卫生间；节俭的，求个洁净安静就行。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不要电视，怕孩子分心。

岳母对租金不计较，多点少点无所谓。岳母的儿女也是从镇上考出去的大学生，她晓得父母那一片望子成龙的心。岳母图的是人气，热吵。

午餐前是小院最喧闹的时分。五户人家锅瓢碗灶欢乐登场，噼里啪啦响成一片，滋滋响的是炒菜，冒着袅袅热气的是蒸煮，七敲八打的是锅碗筷叉交响的世俗生活，七嘴八舌的则是女人们的聒噪——家长里短、猪羊鸡鸭、田禾收成，而最多的话题是孩子的成绩。

夜晚的小院悄然无声。学子夜自修回来，还得自我加时加点复习。此时，岳母的电视开着最低音，两眼凑在电视机屏幕前，稍微能听见就行。从来没有一个陪读的家长来看电视，他们要给孩子作表率。她们陪在孩子身边，静静地做着针线，织着毛衣，心里想着在外打工的老公。想着想着，情不自禁走到院子外给老公打个电话，说说孩子的学业，说上几句悄悄话。说完赶紧回屋给孩子倒杯热水，做好夜宵，等着孩子做好作业，一同入睡。

夜深了，小院里的灯一盏一盏地熄了，一家看着一家似的。

拂晓时，小院门吱吱呀呀地接连响起，是孩子们到校上早读去。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一年中，岳母最为清闲的时候是暑假。不过她依然不寂寞，时常有人来问可有空出的房租，是那刚要入学的高一学生的家长。当然，岳母最为高兴的是，某一天的早晨，有人叩响那曾经进进出出三年的院门，请岳母去赴谢师宴——那是刚接到录取通知书的大学新生，说来请奶奶，同时正好亲自登门来向奶奶道个别。

岳母不识字，从心底尊敬和喜欢这些有文化的学生。看到那朝夕相处了三年的孩子，考上了他们心中理想的大学，就像当年自己的儿女考上了大学，心里真呀真的真高兴，乐嗨嗨地送上了一个红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