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德剑

少年时代我最羡慕邮递员的工作，绿色的服装、绿色的车，走街串巷响铃铛。中学毕业被分配进工厂当学徒工，那时最怕晚11点下中班，步行在任港路上。稀疏昏暗的路灯，照得路边田地间乱坟起伏，“文革”初期那里又挖出古人石棺。那竖于路边高大的空石棺更加吓人！如遇坟间野猫嘶嚎，会惊得我汗毛倒立，忙用跺脚高歌壮胆。此时我想，如有辆自行车该多好哇！

不久，父亲托人弄到一张自行车供应票，是辆锰钢载重型飞鸽自行车！从此，“飞鸽”自行车战胜了黑夜路障的恐惧，也为我节假日游山玩水提供了方便，还为我未来恋爱迎亲奠定了硬件基础。

随着车技脚力的增长，我和哥相约带着母亲骑行100公里，去启东农村看望知青弟妹。那个年代的农村公路是粗砂泥石铺成，对车轮胎的阻力很大，骑出速度较难。我俩迎着风一鼓作气，花了11个小时到达决心公社弟妹住处，虽是初春季节，我们内衣裤都被汗湿。饭后小憩观景，庄稼被大风刮成浪形的趋向，让我们决定马上顺风回城。告别弟妹的挽留，我们急切上路，顺风归途果然脚下轻松许多，沙沙的行车声和母亲与我们的谈话声变得清晰。我们明月夜行，终于在8小时后平安到家。

海安角斜，红旗民兵团事迹展览内容增补，曾召集过南通美术界和摄影界的能手前去助力。大约在冬季，我和老贾等被派往角斜海边收集素材，每人配上一辆旧车，一件纽扣不全的回纺布大衣，一根扎腰的细绳上路。将近海边的风刮得又大又猛，吹得骑行者东倒西斜，寒风中我们纷纷推车沿着海岸艰难前行。“看啊，是海市蜃楼吗？”领头老贾的喊声令大家停住脚步，向着远海方向眺望，黄灰的海天之间，奇妙的椰树渔村轮廓由远而近，气流的颤动使图像颇现动感，仿佛景中还有人物的活动。当举相机拍摄时，又一阵狂风夹带沙尘袭来，刮糊大家的双眼，瞬间抬头急看，天幕上只见海鸥的风姿由近而远，鸟去楼空的现实催我们继续前行，不时远望回味。

那年，去北京中国画研究院研修，没忘带上我的第二辆贴身坐骑“永久牌”自行车。经南通籍大画家高冠华先生介绍，我和华兄住宿在香山部队干修所，那里空气清新、景色绝佳。只是每天去西三环研究院上课，来回得骑两小时车程，不过，京郊沿途风土人情的新鲜感，也在不断丰富我的默写经验。再大的北京有熟车相伴，观展写生，访友购物方便得很。皇城根下的大马路小胡同京味十足，当骑行于长安街来到天安门广场，人民英雄纪念碑、毛主席纪念堂等高大雄伟的建筑总令我肃然起敬。琉璃厂、荣宝斋文宝古街，赏古观今目不暇接。故宫藏画、美术馆新展、中央美院讲座吸引着我们脑忙眼忙手忙脚累。曾经初冬夜归，三五同学选入一家羊肉火锅店，先赏门前一排燃起木炭喷舞火星的紫铜锅炉，再点蒙古羊肉北京二锅头老酒，酒足饭饱浑身暖和后，车速倍增。待研修学业结束，应同学要求，我的坐骑也永久留在了京城。

当今汽车是主流交通工具，我五十余年自行车驾龄者，也适应了“夹缝中求生”的现状。平时骑车我注意挺直腰板，撑臂摇肩，遇上堵车阻行则轻哼乐曲放松心情。虽然现代化城市出行，老年人交通福利公交地铁一卡通。但我城内办事依然骑行变速新车“捷安特”。通城四季，文峰塔影，坐骑双轮，伴我人生穿越时代，曲径通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