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幼华

最近两年来，通过编译誊写父亲的诗词，我对父亲的人生有了重新的了解和认识。

父亲年轻时在苏州上的大学，在他的诗作中写遍了苏州的园林风光和山水秀色。父亲游历了无锡、南京、杭州等地的风景名胜，都以诗记载了这些美丽风光。中年时期的父亲去了一次庐山，这次旅程成为他庐山诗篇源源不绝的创作源泉。芦林桥、五老峰、铁船峰、小天池、铁铃关、三宝树、花径、仙人洞、龙首岩、老君庙，他都将这些景点写成了美好诗句，让我这个从未去过庐山的人眼界大开，好似神游遍了庐山。

“花径景色有特殊，四月还当三春过。”想必父亲是在四月去庐山的吧。“独自晨间进岭峰，面东缓坡透凉风。”在清晨庐山的峰岭上，父亲迎着朝霞走在缓缓的坡道上吹着凉风，心情何等欢快！

步入老年的父亲很少出远门旅游了，他就在家门口转着圈儿游玩，领略家乡的秀丽风光，《狼山风光》《濠河夜景》《南通钟楼》《盆景园》《文化广场》《南通博物院》都成为他的诗题。南通城里因濠河围绕，有许多秀美的小桥；贯城而过的运河之上，有许多气派的大桥；城市之畔立于浩渺长江的跨江巨桥，都成为父亲笔下的壮丽诗篇。

苏通大桥建成通车后，有一天父亲提出要我带他乘车走一次苏通大桥。我和司机陪父亲从苏通大桥坐车走了个来回，父亲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这次整理父亲的诗作时，发现父亲连续作诗三首，庆贺苏通大桥的建成通车。他自豪地写道：“锦虹徐连越畔架，蛟龙腾跃跨岸卧。”“世界第一斜拉桥，巨堑险要添新娇。”

父亲的糖尿病越来越严重，低血糖频发，不能经常出门，大多时候只能在家看书看报看电视。这时的他，写下了许多和中外历史名人名著名剧有关的诗，《三皇五帝》《秦始皇》《汉高祖》《李渊》《吕不韦》等，都有他独到的见解和评判。整理这些诗作的我也徜徉在历史的长河里，领略并寻找历史人物的生平和足迹，受益良多。

出于对天文的热爱，父亲还写了许多这方面的诗，如《太阳系》《太阳核变》《太阳恩》《地球》等。父亲为地球环境而隐忧：“人为毁坏切莫取，和谐共处造辉煌。”

父亲是2009年11月底开始做血透的，隔两天一次的血透将父亲拴在病房中，这段时间他特别思念战友，便作诗怀旧。父亲在部队曾参加过许多著名战役，在《渡江战役》一诗中写道，“百万雄师抵江边，西东千里临时营。战歌嘹亮士气足，军号吹响敌人惊。”“战士赊欠花生吃，老人称足货物交，熬到七日去还账，急程八里来回跑。”

《晚晴》杂志社主编林钟美是父亲的老战友，他难得填了一回词《拜星月慢·和周邦彦·寄林钟美友》送给他。父亲尝试寄给远在贵阳的战友，隔了一个多月，居然收到回信，父亲欣喜若狂，又填了一首词《诉衷情·收林钟美回信有感》，“清晨闲步小店旁，信来喜欲狂。都缘有亲情，相见路远长。思往事，惜流芳，一味成伤。爱歌就歌，爱笑就笑，管断人肠？”

2011年，母亲的肾衰越发严重，父亲牵挂母亲，在夜深人静时给母亲写了许多诗篇：《寄语夫人》《致夫人》《复致夫人》《传语夫人》《诚劝夫人》，“肾衰根治缺特招，血透已成大新潮，背水能够获生存，姑息尚可把命保。”“病势偕同感受足，望共光阴度春秋。”父亲以往的诗很少标注写作时间，但给母亲的许多诗都注明了时间。2012年4月5日，父亲颤颤巍巍地提笔给母亲写下一首诗，这也许是他写的最后一首诗：“病势趋下风险重，坎坷相扶难从容，赠言诚愿复鉴看，语简意深非朦胧。”

2012年7月24日，病危的父亲住进了中医院重症监护室。在重症监护室，他受到严重的肾性骨病折磨。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护士常让父亲背诵毛泽东的《沁园春·雪》。第一次父亲一字不差通篇完整背诵下来，引起医护人员的满堂喝彩。这首伟人的豪迈诗词，竟成了父亲医治疼痛的良药，在医院里一时传为佳话。

父亲一生写了500多首诗词。他以诗叙事、以诗忆旧、以诗念友、以诗咏物、以诗言志、以诗抒怀，这何尝不是父亲的诗意人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