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盛时分

小年夜，妈妈从家乡小镇来了，又带来了馒头和年糕。两人吃了小年夜饭后坐在一块儿聊天。她说，碗筷迟一些洗没关系。我想她是争取多一点时间与儿子说说话。

妈说，今年她没蒸馒头。这家给了几个，那家给了十几个，一个也没有吃，都带过来了。还问上次带的红枣糕有没有都吃了，听到我说吃完了，临走时又让我带了两块米糕回家。说把其中的一块浸在水里，可以慢慢地吃。

我家住在小镇三余。蒸馒头、蒸年糕，是过年前必不可少的两件事。很大程度上，年节的气氛是热腾腾的馒头和香喷喷的米糕造就的。这跟现在城里不同，城里的过年看商场的海报和人流就可以了。昨日，儿子从新加坡发短信给我：“春节还有一个礼拜了，热闹起来了吧？这里也有很多装饰呢。”我想城市国家新加坡即使华人占了70%多，也不会有太多的馒头和年糕，就经常托人带去儿子喜欢的扬州包子等，上月还捎了一些去。而年糕平时不多见，大年初二有人再去新加坡，我可以切成一片片地带些过去，让他感受一下家乡的春节。

回想起来，小时候，我们见到要蒸糕蒸馒头了，是那么欢呼雀跃。不会做馒头，但偏要像模像样地学着做，不过，成功率不高。而蒸糕前我们会推着拖车，去磨米粉。舅舅等大人们在灶前慢慢地往蒸笼上撒米粉，我则当下手，烧把火。不过，火候不易掌握，关键时还是得由舅妈上。有一道重要的工序就是笼里的米粉蒸熟了，翻盖在桌上隔着一层纱布用劲捏糕。我会向舅舅提出让我也试一试。舅舅好说话，我洗洗手，浸着冷水，在滚烫的松糕上沿着圆弧使劲地挤压。只是手太小，皮又太嫩，过不了多久就只得打退堂鼓了。后来我们到城里工作了，可妈妈总是一个人在家又蒸糕又蒸馒头的，为的是家家户户都有的过年的食品我们家也有。那时儿子才两三岁，放在镇上由我妈妈带。过年前我妈去邻居家蒸馒头迟了，儿子就站在倒翻过来的四个脚的凳子里睡着了。蒙眬中听说馒头蒸好了，睁开眼看到婆阿拿着一只白花花的馒头，高兴地伸出手扑过来。哪知刚出笼的馒头还很烫，他一下子就把小手又缩了回去。稍凉了一会儿，他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每当说起，我妈总是“咯咯咯”地笑个不停。当然，儿子是记不得这件小事了。

前几年要过年了，我总是提前关照妈妈，现在一年到头有馒头吃，机关食堂随时能买到大肉包，街头年糕也有得买。可是，她总是自己亲自操劳一番，又是馒头，又是糕。馒头有咸菜的、萝卜丝的。一下子吃不了，又会浪费，我就会跟妈妈讲道理，更不忍心她这么大年纪还一个人干那样的活儿。可是，来年又会依旧，一直到近两年，她才放弃自己操办，这个亲戚那个邻居送上一点就可以满足要过年的心愿了。

城里的年糕松松软软的，全都是米做的，而妈妈带来的糕，黏、紧、香，有吃头，红枣的、猪油的，就更好吃了。也许，吃还在其次，关键是心里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