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3版:生活周刊

重 现

初春,正是野荠菜肆意生长的季节。我回到南通老家,院子里的菜地里,以及水泥地与菜地之间的夹缝间,长满了或疏或密的野荠菜。一株株茁壮的野荠菜,或大或小,锯齿般的叶片展开,洋溢着春天的朝气。

对着因为我的归来而开怀的母亲,我说,妈,给我把镰刀、一个篮子,我想挑点野荠菜。

母亲很快拿给我。我脱下外套,从打开的车窗直接放到后排座位上,也只有在家乡的院子里,我才能放心地摇下车窗。

我像探寻科研成果的技术人员,蹲着身小心地往前探去,有时找到不少荠菜,有时又没有,有时又太小。母亲说,让它们再长长好了,去地里挖吧。

母亲说的地里,是院子里的一小垄,那里有她撒下的荠菜种子长出来的荠菜。那种荠菜,和那些野荠菜长相完全不一样。前者细嫩颀长,一副根正苗红的样儿,而后者颜色较黑,显然是历经过风霜。

我说,我还是去后院看看吧,可能那里有野荠菜!

我一路在树林中穿行,用镰刀拨开被散落枯叶罩住的土地,低头小心地翻看。裸露的土地中,只能看到一株株的野菜,并没有野荠菜。穿过了那一大片层层叠叠、几乎一眼望不到边的树林后,是一块田埂。小时候,我在河对岸自家的田埂里挖到了好多好多的野荠菜,越挖越兴奋、越挖越来劲,完全顺着野荠菜生长的方向走。偶尔,我因为挖得累了,直起腰,抬头看到的是一望无垠蔚蓝蔚蓝的天空。而当年那处田埂就在眼前,我找寻了一大圈,居然没找到一株野荠菜。这是什么情况?有几分失望,也有沮丧。

往回走时,我选择了另外一条路,从家的西侧方向走,途经宽阔的水泥路,路面上一辆辆汽车飞驰而过。院门正对着水泥路,路旁的菜地里,我看到了一株株长势喜人的野荠菜,它们像一朵朵美丽的花儿朝我招着手。我拿着镰刀、拎着菜篮子走进地里,蹲下身去挖。一辆接一辆的汽车从身边驶过,带起了一阵阵风,母亲说,太危险了,还是到院子里来挖荠菜吧。

我摇摇头说:“没事的,妈。”我继续蹲下身去挖野荠菜。

突然,我的脑子里好似震了一下:同样的话语,多年前我说过。母亲说,留下来吧,南通再怎么小,离家近,照顾起来也方便些。你爸把工作都给你找好了。我摇摇头说,没事的,妈,你还是让我去上海闯闯吧。

我放下了镰刀,有一会儿的静止和沉默,抬头看了眼站在院门口张望的母亲。这些年,母亲老了,真的老了,而我又身在上海,虽然就隔了条长江,却犹如天堑般,每年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我低低地叫了声妈,马上哽咽了。

2023-03-02 2 2 江海晚报 content_126974.html 1 3 重 现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