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金泉

20年前，因为业余时间创作了几篇文学作品，被喜文弄墨的局长看中了，一纸调令将我从基层站调到局宣教科，从事专职的宣传工作。

说是宣教科，其实就我和年过五旬的科长老耿两人。新官上任三把火，我满怀豪情，写了到局里工作的第一篇工作见闻，在文后署上了自己的名字。老耿说，很好，可以投稿。送局长审定，局长在文稿上批示：有眼光，抓得准，同意发出！

工作见闻很快在省厅内刊录用，并登上了市里的报纸，一炮走红。我欣喜，当然老耿也高兴。接着，我写了第二篇工作通讯，因是通讯，我特意把名字署在标题下，很醒目。老耿从局长室送审回来，我看到局长在文章标题左上方，用签字笔写了三行字：内容贴切，标题可作适当修改，同意推送！我看到局长的签名特别大，正好在我的署名前面。

不知局长对老耿说了什么，或者没有说什么，反正老耿对我说，把局长的名字署上吧，毕竟经过领导审定过的，局长也花了心血的。我想想也对，标题修改后，重新誊写时，我把局长的名字郑重地署上。忽然看到坐在前座的老耿，心想，老耿帮助稿件送审也是楼上楼下地跑，应该把他的名字也署上。于是，这篇工作通讯拥有了3个作者。

文章发表后，局长很开心，专门下楼来到宣教科给了我高度评价，并在全局人员大会上对这篇工作通讯进行了述评。自此以后，我每写一篇文章，无论大小、无论体裁，都会署上局长、科长的名字，我成了排名第三的作者。

一次，我写了一篇标题新闻，就是一句话新闻，发给已经熟悉的市报编辑，编辑在电话里和我开玩笑地说，一篇20字的快讯，作者的名字就占用版面10个字（局长是复姓），将来我要收版面费的哟。

省厅内刊开设了局长论坛，我把局长的讲话进行了适当调整，其实讲话原稿也是我起草的，署上局长的大名，很快在论坛发表。接着，我连续作战，以局长的名义发了一篇又一篇调研报告，局长成了省厅树立的基层一把手理论研究先进个人。当然，我也赢得了局单位先进个人的荣誉称号，并在3年后，顺利当上了科长，老耿提升为局机关党委专职副书记。

几年后，局长评上了高级政工师，光荣退休。新来的局长工作雷厉风行，创新的举措一个接着一个，这给我对外宣传提供了丰富的素材，省报还专门派出记者前来采访。当局长看到发表在省报上的新闻后，专门来到我的办公室说，对外宣传，树立形象很重要，但不要突出个人。比如说，这篇新闻写出了我们局改革发展的新面貌，除了省报两个记者外，还署了我们几个人的名字，下次要注意，我的名字不要署了。事后，老耿悄悄地说，今后署名要谨慎，你让局长当一个通讯员，情何以堪？原来，省报在署名时，记者姓名前自然标明的是本报记者，另有一名实习记者，局长姓名前标注的是本报通讯员，一篇报道居然署了6个人的名字。

我放弃了署局长名字的做法。宣教科新招进来一名硕士生，每写文稿，我把他的名字署在前面，有时我甚至不再署名，以示我的风度和谦逊。局长似乎对我的工作是满意的，不久推荐我到县政府办公室跟县领导做了一名秘书。在秘书岗位上，全县的宣传自然由县委宣传部统一发稿了，但工作简报、内参还是要写的，这些自然不要署个人的名字，总是以“调查组”或“秘书科”的名义提交。没事时，我帮县领导写写学习体会、调研报告，当然只能署领导的名字对外投稿了，每当刊登县领导文章的报刊寄来时，县领导满意地一笑，然后说：“理论联系实际是我们党的工作法宝，要运用好，今后可以多写这样的文章！”说完，把我递给他的稿费单交还给我，“稿费，属于你的！”

“隐姓埋名”发文章，5年后，我当上了局长。面对宣教科郑科长送来的宣传稿件，我像当年老局长那样，在文章标题左上方提笔写下：有眼光，抓得准，同意发出！然后，我郑重地签上了我的名字。

我发现，我的落款竟然正好在作者郑科长名字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