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祖斌

春天，我们启海这里的河鲜首推当然是塘鳢鱼。

塘鳢鱼，又叫土步鱼、虎头鲨、蒲鱼、乌头鲨、虎头呆子等。塘鳢鱼全身呈土灰色，有细碎黑斑，头扁口宽，有细小牙齿，鱼鳞极细，握在手里不像其他鱼那样黏乎乎的滑，比较粗糙，也比较好抓。

塘鳢鱼冬日伏于水底，附土而行，一到春天便至水草丛中觅食。春分至谷雨这段时间，塘鳢鱼长得最为肥嫩，此时也正值油菜花开遍田野，所以又称其为“菜花塘鳢鱼”。塘鳢鱼与螺蛳、青虾、春笋、春韭为江南五大春菜名鲜，成为春天里餐桌上的佳馔。

20世纪90年代前，农村里河水清澈见底，每年春天油菜花开时，在每家每户淘米洗菜的水桥边，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的塘鳢鱼。塘鳢鱼喜欢趴在河埠青石间，只需将手伸进苔痕斑驳的水中石缝里，摸索一阵，举起手来，哇，食指就被一条壮硕的塘鳢鱼咬住了，别怕，一点儿不疼。塘鳢鱼对水质要求比较高，由于农村河道的污染，原先很普通的塘鳢鱼逐渐成为稀罕物了。

古人对塘鳢鱼的喜爱在许多文字中都有体现。清代文学家袁枚曾在《随园食单》中写道：“杭州以土步鱼为上品。而金陵人贱之，目为虎头蛇，可发一笑。肉最松嫩。煎之，煮之，蒸之俱可。加腌芥作汤，作羹，尤鲜。”清代诗人陈琪也有诗云：“清明土步鱼初美，重九团脐蟹正肥。莫怪白公抛不得，便论食品也忘归。”文坛美食家汪曾祺先生在他最后一次回故乡的欢宴之后，写下了《虎头鲨歌》：“虎头鲨味固自佳，嫩比河豚鲜比虾。最是清汤煮活火，胡椒滴醋紫姜芽。酒足饭饱真口福，只在寻常百姓家。”

塘鳢鱼虽是乡土野鱼，却也时常登上大雅之堂。当年，宋庆龄寓居上海，在一次宴请几位来访外宾时，就有一道姑苏名菜“雪菜豆瓣汤”，菜绿、“豆白”、汤清，鲜美异常，尤其“豆瓣”雪白细嫩，食者品咂再三，无不击节赞叹。原来这“豆瓣”不是那豆瓣，用的是塘鳢鱼双颊上的两块肥帮肉，正是鱼儿呼吸时活动最为频繁的部位、最为鲜美活泛之处。2010年上海世博会开幕式晚宴上，招待各国元首和贵宾的第一道炒菜，就是“荠菜炒塘鳢鱼片”。

塘鳢鱼不仅味美，还给我的童年带来过许多快乐。孩提时，每年油菜花盛开的时候，我和小伙伴们就会手持鱼竿去钓塘鳢鱼。其实，平时我不喜欢钓鱼，但唯独对钓塘鳢鱼感兴趣。钓塘鳢鱼比较特别，平常钓鱼，你把鱼饵放在水中，等待鱼儿上钩；而钓塘鳢鱼，你先要在水桥边或者河边看到有塘鳢鱼，再把蚯蚓作为鱼饵小心地放在它嘴边，塘鳢鱼非常馋嘴，看到蚯蚓就会张开大嘴一口吞下，就算偶尔脱钩，照样又会来吃。那时候，沟河里塘鳢鱼多，半天时间，钓几十条是没有问题的。

这几年，随着农村环境的不断改善，家乡的河水变清澈了，塘鳢鱼又有了它的生存空间，相信它又会成为更多百姓舌尖上的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