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晓跃

韩翃是“大历十才子”之一，诗名卓著，自然就成了后人演绎故事的最佳人选。

唐人孟棨《本事诗》述录，当年韩翃罢职后闲居在家，德宗即位，知制诰缺人，中书省两次上报候选官员名单，可德宗御笔就是不画圈。谁也不知道德宗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好请求德宗下旨，裁定谁来做这个官。德宗大笔一挥：“授给韩翃。”可官员们一查，竟有两个韩翃，另一位是江淮刺史。中书省不知德宗意下如何，便把两个韩翃的名单一起进呈。德宗御笔又批：“春城无处不飞花”之韩翃也。于是，韩翃一步登天，被授予驾部郎中知制诰。

那首为德宗皇帝极为赏识的诗是韩翃的《寒食》：“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侯家。”

诗中没有一字涉及节日的评说，只是注重“寒食”本身的描绘。上联写长安春天：百花争艳，落红无数，东风吹拂，“御柳”轻扬。唐人有“寒食日折柳插门”的风俗，故而诗人特别摄取“柳”的镜头，来点染长安宫内的春意盎然和繁华热闹。下联由白昼转入日暮：暮色笼罩，宫里烛明；马蹄声声，烟散侯门。寒食节结束的当晚，宫廷里通常都要举行一个仪式，由皇帝出面亲自将“新火”赐给身边重要的近臣。走马传烛，得以“赐火”的，自然是那些官位显贵的“五侯”。袅袅飘散在长安街头的轻烟，升腾出来的是浩浩皇恩。

后人以为，诗人在诗中以汉五侯专宠一时、寒食节颁赐蜡烛的细节，寓讥刺于其中。这是否是诗人的初衷不得而知，但读者能从一首诗中意会到作品之外更丰富的意蕴，也显见作品不同一般的价值。

其实韩翃的诗，过人之处不多。胡应麟在《诗薮》里列举了韩翃的“春楼不闭葳蕤锁，绿水回通宛转桥”“急管昼催平乐酒，春衣夜宿杜陵花”“柴门流水依然在，一路寒山万木中”等数联，以为妙语。细细咀嚼，不过尔尔。

不过，韩翃的《宿石邑山中》“浮云不共此山齐，山霭苍苍望转迷。晓月暂飞高树里，秋河隔在数峰西”，味道倒不一般。

石邑，古县名，故城在今河北获鹿东南。石邑一带为太行山余脉，山势逶迤，群峰错列，峻峭插天。起句写仰望所见：高高飘忽的白云也无法飞升到山的顶端与山巅比个高低。次句写远眺之景：山峦连绵起伏，山岚忽淡忽浓时明时暗，给群山蒙上一层迷人的色彩。下联转写拂晓与友人离别的图画：拂晓的明月隐藏进树丛的缝隙，峰回路转便会飞出林阴；秋天的银川渐次西沉，相隔在重峦叠嶂之外。

短短28个字，却融进了如许的画面，而且开合有度、变化有韵，实在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