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君佑

古有“梁锥刺股”“积雪囊萤”的求学故事，这里讲一个顾浩（注：原名顾惠明，20世纪60年代末70年代初当过海门县委副书记）在那食不果腹年代艰辛求学的新故事。

1955年夏，老家南通县石港公社的农家子顾浩小学毕业后考取南通中学。但仅一个半月后，顾浩的续学梦差点破灭。那天凌晨，顾父特邀上顾浩的干父一起去南通中学“集体劝导”顾浩退学：“儿啊，下月的伙食费接不上了，这学上不起啊！互助组里缺识字的，你回去当记工员吧。”小顾浩心里清楚：家境窘迫，祖父母身体都不好；他在五兄弟中排行老大，老大担当天经地义。小顾浩低头不语，班主任叹息：“孩子是班里唯一的团员，又是班长……退学太可惜！”接下来，顾浩便去教导处办了退学手续，但再去办退款时，会计室却已“铁将军”把门。

父亲吩咐顾浩：“我跟你干父先回家，你就待在校里明天找会计办退款。”由于铺盖已被父亲带回，夜里顾浩与同学合挤一铺。这一夜，他心里五味杂陈……同样受煎熬的还有他父亲。夜里10时许，父亲两人担着木箱、被褥等行李，走到南通县阚家庵一段乡路时，已饥肠辘辘，双腿发软，便坐路旁歇力。这一歇，烟瘾又犯了，难忍之下，见路旁一户人家还亮着灯，便冒昧去敲门借烟台“过瘾”。屋内老者听是本地口音，开了门。老人见两人挑着行李，有些奇怪，便问其故，顾父遂如实道出儿子退学之事，不料竟遭老者一顿批评：“儿子这么优秀，你怎能狠心毁了孩子前程？”顾父哑口无言。老者接着又说：“我晓得了，不是没钱让孩子上学，怕是孩子犯了校规，被开除了吧？”此话再次刺激了顾父：“我品学兼优的儿子怎能落得如此坏名声！”他不想多辩解，道谢过后又匆匆上路。这余下的15公里路程，顾父心如乱麻，一步一泪……

顾浩父母重新商议决定：就是砸锅卖铁，孩子这学也要上！顾父又到了通中，顾浩一听“又可上学了”，热泪直流……三年后，顾浩以优异的成绩初中毕业，被学校保送高中，然因家境不允，顾浩只得向张老师摊牌：“高中上不起，父亲说指望上个吃饭不要钱的中等专业学校就行。”于是，张老师为他办妥了保送南通师范学校的手续。不想事情再生转机。不日，不甘屈才的张老师又匆匆来找暑期留校的顾浩：“江苏师范学院在搞‘接收保送初中毕业生连读大专’的试验，你想不想去？”张老师帮他分析利弊：“‘通师’是中专，好处是读完三年就可毕业工作；‘江师’是大专，读上六年方可拿工资，但工资高。相同的是上学吃饭都不要钱。我看你还是读大专的好。”顾浩迟疑片刻，半傻半明地答：“我听老师的。”

可事出蹊跷，学校阴差阳错地把保送顾浩上江苏师范学院（校址在苏州）的档案投到了南京师范学院。当顾浩的档案被退回时，“通师”招生已结束。这可让“好心办坏事”的张老师心急如焚：“江师”不知到底何方，即使最后侥幸找到，也不知何月何日，结果如何。情急之下，张老师只好回头再劝顾浩“上高中”，可顾浩执意要上“吃饭不花钱”的中专。张老师只得一面继续大海捞针寻找“江师”，一面四处出击联系其他招生尚未满额的中等师范，一面嘱咐顾浩抓紧复习迎考。不出一周，张老师那里传来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弄好了！仍可保送你上江苏师范！”当收到姗姗来迟的“江师”入学通知书时，顾浩喜出望外，满脸涕零，只是入学已迟到了半月。

顾浩这样一个农家孩子，一步步走上了省级领导的岗位。回顾这段往事，顾父晚年感慨不已：“书包撞屁股总不是白撞的。如果当年退款手续顺利办成，如果我不借火抽这台烟，如果没那老人家劝说激将，如果没有张老师的鼎力相助……我儿子的人生当彻底改写。”顾浩则说：“如果没有这段苦难经历及曲折，我怕不会这样珍惜、勤奋学习、努力工作，也就没有机会、条件和能力为党和人民做更多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