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松南

一眨眼，我们结婚四十载。那天，女儿特快专递来一束鲜花。

爱人年过六十，居然也迷恋这种虚头巴脑的玩意，万分欣喜地立刻叫我一起去购置花瓶。

选择花瓶很有讲究，高度、花色，以至于瓶口、瓶身大小都要和花卉相映成趣。

家中阳台上仅有几样花草，跟随我们多年，却都是平民出身。即便相比下来有点“身价”的酢浆草，当初连盆带花也只花费了十块钱。养护随意不讲究，眼睛所及，顺手点滴清水，它便又昂首挺胸、生机勃勃，每年春夏季都绽放紫色花朵。花开花谢，相依相伴七八载，人和花草都互怀深情。

养女儿送来的鲜花，那可得上心，还要配备高级的花瓶，否则显得对它轻视、亵渎。用爱人的日常语叫“爱花有花看”，虽然可赏不可尝，却照样能慰藉老年人的精神世界，自己都觉得高雅。

我平时在家是甩手掌柜，退休在家跟着她转，不擅作主张，选花瓶当然还得要她亲自出马。

进商场，找花瓶，四处寻遍不见它。都说有些明星如花瓶，它本应伫立在显眼处招徕顾客，但这家商铺却将其冷落在偏角。即便如此，它的身价仍不低，一只花瓶标价百余元，两只空瓶子就得三百多元。营业员看着我们戴着老花镜横挑竖拣、犹豫不决，赶忙凑上来，笑和说都很甜：“一看你们都是有气质的人，好马配好鞍，好花配好瓶。这只花瓶高端大气，最适合你家养花。”

我自有主张，不被她的心灵鸡汤蒙蔽。难得用上一回，鲜花凋谢后花瓶又要闲置，用高价花瓶不值当。况且偌大超市仅有一只像样花瓶，没有选择比较，正好有个托辞不买，回家。

还好，我家阳台花盆旁刚好有两个空饮料瓶，一直没舍得丢弃，还是玻璃瓶，这时终于派上用场。

女儿线上指导我们清洗花瓶、花秆，剪枝去叶，我们像侍候小外孙一样细致谨慎。不想半夜三更，爱人小腹疼痛哇哇直叫，去医院一检查，是尿结石作祟。连夜去专科碎石，折腾到凌晨三四点才回家。

桌面上的康乃馨几十朵鲜花盛开，迎候主人回家。那一刻，心理阴霾也瞬间消散。

看着那朵朵花儿昂扬向上，我们居然也有了一股力量。俯身细嗅，幽幽清香扑鼻而来，丝丝甜味涌向心头，我们竟全无睡意。没有诗人情怀，唯有鲜花点缀我的小家。我们老两口默默无语，沉醉花中，弯腰时额头相碰，四眼对视，莞尔一笑。

幽幽的甜香，让我们回味无穷。老了，更多的情感全都融入日常生活的细枝末节，女儿的康乃馨在小套间散发着久远的醇香，那是她心底里爱的传递，当然也感染到了我和老伴。

我们安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