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铁生

孩子们都喜欢南通话称“叫利子”（蝈蝈）的鸣虫，过去外孙小的时候我每年都买，现在孙子10岁尚小，我每年也买给他玩，基本要求是孩子天天必须照顾好它，不忘喂食新鲜的青毛豆子儿。“叫利子”南通不产，但每年街头有售，以河北山区产量最大。据介绍，名品铁皮蝈蝈，紫蓝脸，睁着亮晶晶大眼，但瞳孔要选小的，小的代表年轻；还要选脖子大肌肉发达、翅短宽厚、肚大长腿的；只有体能好才喜欢叫，膀力足才寿命长。南通本土夏天过去叫得最勤快的是“纺织娘娘”，记得我老家环城东路旁的天井里，扁豆棚上每年飞来很多，“咔嚓咔嚓”的“织布声”通宵不断，其声音没有北方的“叫利子”好听，我那时候小，睡得香，并不讨厌其声，偶尔还捉来一玩。

“叫利子”是外祖父教我这样写的，他是民国时期的小学校长。外祖父还告诉我，其叫声清脆悦耳、节律有序，听了让人精神振奋舒畅，有利于儿童成长发育，故名“叫利子”。后来，看到南通博物苑赵鹏老师的文章，进一步得到验证：“小时住在老城区，记得也有挂这虫笼子鸣叫的，但数量却少。听说只是家有婴儿的才挂此，其目的也不是为了欣赏鸣音，而是预防小儿受惊吓。那时城内居民少，平日里街区极安静，大有针掉地都能听到的感觉。婴儿熟睡，怕万一有响动而惊醒，这才挂个虫笼让它一直发声。”（《蝈蝈》，2016年9月17日《南通日报》）而且“它的生殖能力强，据说一只能产数百只卵，因此‘螽斯衍庆’则常用来祝颂儿孙满堂。”古代封建社会是一直宣扬多子多福的。蝈蝈是北方对它的称呼，而它的大名则叫“螽（zhōng）斯”，当然，螽斯泛指直翅目螽斯科一大批虫类。《诗经》里早有“螽斯羽，诜诜兮。宜尔子孙，振振兮。”民国时期出版的孙伯龙《南通方言疏证》称它为“札儿”，赵鹏老师认为这其实也是个北方叫法。

“叫利子”多翅短（据说东北有长翅的），每逢求偶“薨薨”鸣声，入诗入画赢得两千多年的清誉。虫类专家说，此音“是用来撩妹的，并非用于取悦人类，而雌蝈蝈依靠长腿上的听器来辨识同类的叫声……都是为了选取优质基因。”（2018年9月29日《科普时报》）有人逛花鸟市场，听几个养鸣虫的朋友交流“养虫经”。一个说，给蝈蝈喂辣椒可促使其叫得更欢。另一个开玩笑说，辣椒会刺激蝈蝈的嗓子，嗓子倒了还怎么叫呢。知道常识者给大家上课了：蝈蝈等虫的鸣叫不是从嗓子发出的，而是通过翅膀摩擦产生，与刺激性食物、与嗓子无关。有统计，蝈蝈发音频率通常在870至9000赫之间，整个夏天它摩擦前翅5000至6000万次。《上海老年报》上一名玩虫者写文，他将捉来的知了与蝈蝈同置一小笼中，开始两者各自鸣叫甚欢，过了一阵突听到扑扑声，原来蝈蝈把比自己体壮一倍的知了杀死吃了。所以说蝈蝈属杂食性昆虫，善养者不只喂果蔬，荤素搭配才好。

“苟活草间又如何，时光精彩不在多；但得一饱频振翅，平生无处不高歌。”（吕志华《草虫鸣》，2022年1月7日《读者》）蝈蝈是天生的歌王，其声响一直是我童年回忆里的主旋律。书画大家范曾先生也酷爱蝈蝈，央视曾有镜头介绍他买一担几百只放家中，希望热闹的“歌咏大会”带来吉祥兴旺。南通宗教事务局退休干部余继堂先生是作品丰厚的多产作家，他在《走近红船》书里谈到，其家乡徐州铜山区也出蝈蝈，“在夏秋季的山坡、豆田捉几只蝈蝈不算难事”，许多地方都称其为“叫哥哥”，而他们那儿还有个不雅的名字“油子”。余继堂先生称赞它像真正男人，“蝈蝈对强敌，倒有股宁死不屈的精神，敢于抗争，不束手就擒。据说，被蝈蝈咬一口，针扎一样疼痛，尤其它吱的一声嘶鸣，足以让来犯者吓一跳！然后逃走。在昆虫界实该算一个‘智勇双全’的斗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