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彩红

母亲为葡萄藤搭了个架子，四根柱子矗立四角，顶上再用铁丝拉扯出不规则的格子，“随它爬。”母亲说。

葡萄藤顺着四根柱子铆着劲往上爬，简陋的架子被郁郁葱葱的葡萄藤叶缠绕装扮后，诗意顿现，我们平时就爱在这里玩。

葡萄开始挂果了，绿宝石般一嘟噜一嘟噜簇拥着，被穿过藤叶的金色阳光一照，泛着莹润的光泽。

母亲去地里干活了，我带着两个妹妹在葡萄架下玩耍。其实我还有活，我得搓草绳。一根长长的黄色的草绳，蜿蜒盘拖在我的膝上脚下。两个妹妹玩抓石子，土坷垃、石头块儿就是乡下孩子的玩具；偶尔，我跑到饭棚里，从灶火边拿烤黄的馒头片给妹妹吃——这就是穷孩子现成的零食。

晚饭的时候，我们把小木桌、小椅子搬到葡萄架下，再把饭菜端过来，团团围坐而食。清风徐徐中，我们尽情谈笑，葡萄架下全是浓郁的人间情味。

当葡萄再大些时，我就忍不住了，摘一嘟噜和妹妹们吃开了。真酸呀，酸得我们一个个皱紧了眉头、蹙着鼻子。妹妹叫着“酸、酸”，把葡萄扔到小桌子上。不过，怎能浪费呢？我买了冰棍，化成冰水，把青葡萄去皮捻碎，掺到冰水里，哄着妹妹喝。我这自制的葡萄冰饮酸甜冰爽，受到两个妹妹的欢迎。她们喝完一杯还想要，那等下次吧，这次买冰棍的钱还是我好不容易攒下的。夜里，我听到她们吧嗒嘴的声音，大概还在想着白天的葡萄冰饮吧。

我最喜欢的是母亲不下地的日子，她能坐在葡萄架下陪着我们。她绣花、做衣服、纳鞋底，我们就在一边玩闹，光影交错中，笑声清脆。那时，天空蔚蓝、白云徜徉，风带来夏天的味道，一切都刚刚好。

母亲坐在葡萄架下干活的时候，邻居们也喜欢来闲坐聊天。她们手里也都带着活，谁也不闲着。她们絮絮叨叨的话语比葡萄味还稠，但有苦有甜、有酸有涩，我在一边听着，小小的心里竟然五味泛滥，情绪如云多变。

时光流逝，往事缱绻，葡萄架早已消失在光阴深处。盛夏又来，想起当年葡萄架下那情那景，我心里就如同吃了未成熟的葡萄，酸涩难忍。大概需畅饮用岁月的冰水制成的葡萄饮，才能安抚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