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前茶

好友邹阳做花卉批发生意后不久，就去昆明玫瑰种植基地，现场去看鲜切花生产的标准化流程。一走进遍种高秆玫瑰的温室大棚，邹阳就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在孕育了大量莫兰迪色玫瑰的大棚里，数千枝玫瑰聚集在一起，竟没有一丝甜美的香气。整个大棚里荡漾着微微的青涩气息，就像一个蔬菜大棚。

邹阳不死心，凑近花儿，微微拉过花头，使劲嗅闻，对不起，闻不到一丝芬芳。就连他轻捏玫瑰花的花苞底部，就像捏到了塑料制品，坚韧厚实的手感也让人吃惊。看他一脸疑惑，陪同的科研人员介绍说：“这些玫瑰都是专家精心筛选出来的切花品种，每一朵都价格不菲，而且，它们当得起这一价格。这些玫瑰花的特点，就是在绽开后，能保持矜持的酒杯形，在盛开的一周内不会有任何变化；花朵既不会开得更大，也不会流露任何疲态，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冰美人……当然，它一点儿也不香，因为玫瑰花香气中最重要的成分是乙烯，这种成分会促进花朵的脱落和果实的成熟。所以你看，那些有香气的玫瑰，开起来轰轰烈烈，可是，形状都不会有这些冰美人那么完美，凋谢起来也比较快。”

玫瑰的高贵造型与永不颓败的气势，就与她活泼可爱的香气无法兼容吗？至少目前是这样。因为如果要释放香气，乙烯就会加速花的凋零，这会让玫瑰的形状变成不规则的碗状，或者浅碟状，而购买鲜切花的多数顾客喜欢它们轮廓高傲，“像一只只发出脆响的冰冻香槟酒杯”。那么，芬芳的玫瑰还有市场吗？人家回答是：“有市场，不过，那些玫瑰不是做鲜切花的，它们是食用玫瑰或者香用玫瑰，在地头就会被整朵采摘，熬制玫瑰果酱，酿制玫瑰果酒，提炼玫瑰香精，或者立刻送去做鲜花饼。”

果然，在另一片原野上，邹阳见到了后一种花田。真的，你不能挑剔这些玫瑰的长相，她们多数是那种在切花市场卖不出价钱的深红色玫瑰，长得就像穿上小乞丐服的黄蓉一样，龇牙咧嘴、东倒西歪，就差在田地里打醉拳。可是，空气里漾满了温暖甜蜜、自得其乐的芬芳，耳朵里都是让人近乎眩晕的蜜蜂的嗡嗡声。邹阳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喉头涌满了甘甜与幸福感。

也许，美与香，多数时候是不可兼得的。

在香气扑鼻的花田里，正在采摘花朵的花农弯下腰去，剪下一小束花，送给邹阳。花农看上去有60多岁了，是一位慈祥的老奶奶，她在围裙上搓搓手，笑着说：“跟你们城里人不一样，我家插的花，都是这种有香气的玫瑰。乡下有句老话，不香的花没有魂魄。没有香气，它再美，跟假花有什么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