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输

又到毕业季。

一拨接一拨学生涌进大厅，一个穿黑T恤的男孩轻轻在我面前停住，他先恭恭敬敬弯腰道了一个九十度的深鞠躬，然后伸出双手，将一张A4纸简历极其慎重地呈送到我手里。我看了他一眼，这是一张青涩的，有点婴儿肥的少年面孔，简历上明明白白写着21岁。未及我提问，男孩已经羞涩地跑开了。

他们提出的工资之低令人诧异，然而这纯净的眼神又表明他们是真真切切地期待着，含着欢喜等待被社会接受。我觉得这些面孔纯得令人心疼，那是一种含苞带露的美丽，找不到一丝混迹社会的套路、油腻、自得。曾做过几年法人，出席招聘会是常事。我们以往总毫不犹豫地将橄榄枝抛给有经验的人、相对优秀的人，对那些没经验的学生懒于搭讪，因为培养新人的成本实在太高。我们也从未意识到此举对企业本身有何影响。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招聘会结束后，增加了一个校企合作洽谈会，安排在招聘大厅的二楼东首会议室。看得出来，校长和班主任是精心准备过的，无论从仪容、情绪还是措辞。校长说了一番令人动容的开场白：各位企业家，一个城市的好坏不是看它有多好的建筑还是多美的风景，而在于它是否留得住年轻人。如果您给的薪酬够一位年轻人吃饭，他就会留下来，如果他还有钱多出来，他就会租房或买房，在这个城市成家立业。当越来越多的年轻人选择留下，城市才会越来越有活力。换句话说，城市的繁荣也为企业的发展带来了机遇和反哺……我们后面会不定期地去看望我们的孩子……说到这里，校长吸了口气，顿了顿，脸上的表情细微可见——他的嘴唇在颤抖，眼眶里蓄满了晶亮的液体，恳切的语气里饱含了祈求和忧虑。

没想到一场平常不过的招聘会后面隐藏了这么多的民生，我的眼前顿时现出一幅画面：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天之涯，地之角，今宵别梦寒。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莫徘徊。校长和班主任对学生的拳拳之心何尝不是梁山伯对祝英台的十八相送？我被这种十八里相送的精神常常感动着，从中挑选了3名，答应试用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