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晓跃
皎然俗姓谢,是谢灵运的十世玄孙。年轻时,皎然躲进杼山研习佛经,与灵彻、陆羽一起住在妙喜寺。陆羽曾在寺旁修建一亭,因亭于癸丑岁癸卯月癸亥日建成,当时湖州刺史颜真卿便将亭命名为“三癸亭”,又因皎然为此亭写过一首诗,因此,陆羽建亭、颜真卿命名、皎然赋诗被当时称为“三绝”。皎然历经一番云游后,索性皈依佛门,禅隐寺庙。
禅隐的生活简单而寡味,可也让皎然站在了一个超越世俗的角度看待人和事,《赠韦卓陆羽》就极为鲜明地表达了他的人生态度。“只将陶与谢,终日可忘情。不欲多相识,逢人懒道名。”个性之率真,大有陶渊明“我醉欲眠,卿且去”的真性情。
再读他的《酬秦山人见寻》:“左右香童不识君,担簦访我领鸥群。山僧待客无俗物,唯有窗前片碧云。”诗中的秦山人叫秦系,是当时的一位大隐,他崇尚道学,一度以道人自居,隐于剡溪、会稽山中。香童不识,可见山人之深居;戴笠引鸥,是说山人之风姿。何以款待远道而来的友人?干脆就拿窗前的那片云彩来寄托我的心意吧。这就是皎然。
《酬秦山人系题赠》,可谓皎然与秦系唱和的得意之作:“出斋步杉影,手自开禅扉。花满不污地,云多从触衣。思山石藓净,款客露葵肥。果得宗居士,论心到极微。”花影摇曳,浮云轻飏;禅房静坐,轻嗑葵籽。闲聊人事,无巨无细;会心之时,相视一笑。这该是人生的一大快事了。
皎然所结交的友人,多是些闲云野鹤之人,而陆羽最与他志同道合。皎然写过一些与陆羽交往的诗,《寻陆鸿渐不遇》是其中的一首。诗犹如品茶一样,清淡平和却唇齿留香。
“移家虽带郭,野径入桑麻。近种篱边菊,秋来未著花。扣门无犬吠,欲去问西家。报道山中去,归来每日斜。”无论是桑麻深处的住所,篱边未开的菊花,还是没有犬吠的门户以及西邻的回话,都刻画出人物生性的疏放不俗。近人俞陛云在《诗境浅说》里说:“此诗之潇洒出尘,有在章句外者,非务为高调也。”
皎然的生活是单一的,他似乎一直行走在他预设的人生轨迹中,这样的生活充盈了清水莲花的禅意,可也实在缺少来自另一种生活对他心灵强烈冲击而引出的震撼。诗囿于一隅之地低回,就很难形成直上云霄的大气。
他的《秋晚宿破山寺》:“秋风落叶满空山,古寺残灯石壁间。昔日经行人去尽,寒云夜夜自飞还。”依旧是秋风落叶、寂寥空山,依旧是古寺残灯、石岩墙壁;依旧是匆匆而去的行人,依旧是夜夜飞还的寒云。
也许只有在这样的背景中,皎然才能漫溢出绵绵的诗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