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莉

我在厨房准备饭菜，把一根洗好的大葱切为两段，一半留下，另一半打算切葱花。母亲恰好到厨房接水，一看我的动作，立马制止：“我的好娃哩，葱这么贵，得省着吃！”

我知道她的习惯，当即说：“还没省着吃？不是留一半了吗？”

母亲拿过菜刀，把我的葱段又一切为二，一段留下，另一段切葱花放进盘子，谆谆教导：“你不知道你三姨过日子有多仔细，像这盘子的葱花，还要分两顿炒菜哩！”

母亲横手夺刀，我没反应过来，更别提她的说教让我本能地反驳：“这点葱花哪够炒俩菜？”

“葱就是调个味，还有姜蒜呢，非得用那么多做啥？过日子就得节省，不能养成坏习惯，一根葱就吃两顿，太浪费！”母亲振振有词地说。

其实，我在母亲多年的教育熏陶下，已经颇有了一些葛朗台精神，比如一根葱用两顿这种事都做得出了，我感觉自己已经够节俭，但现在照母亲的说法，还是不会持家。

我也委屈了，开始嘟囔：“葱再贵，一天也就吃那么点儿，能浪费到哪儿？又不是吃山珍海味！人活一辈子，宁可节衣，不能缩食！家常饭都不敢吃这、不敢吃那，连一根葱，哦不，半根，都要算计，活着有啥意思？”

看我竟还嘴，母亲有些恼了：“说一句，你顶三句，咋一点都听不进去？老百姓过日子，谁家不是省吃省穿才能攒点钱干大事！你们小时候不是我精打细算过日子，哪能供得起你们上学，早一个个都回家捋锄把，还能轮到挣工资，还有……”

“好啦，好啦！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再节省，也不至于不敢吃葱吧！老观念也改一改吧！好多人现在是月光族，靠信用卡过日子，我比他们强太多！够会过日子了！”

我突然想起母亲埋葱的糗事，怼她：“还说我不会过日子，以前一到冬天，您就让我买几捆葱埋花坛里，说天冷下去葱更贵。湿葱一捆几十块，过个冬天叶子也不剩啥，葱白只有一半。过了年吃不完，挖出来就剩个根和一点黄叶子，其实不见得省钱，还不如现买现吃。一天吃一根，还是新鲜的。到底怎么样才是省钱！”

母亲老脸有点挂不住，找了个借口嘟哝着走了。看着她落荒而逃的样子，我不由得笑出声，但心里马上有些过意不去。我知道母亲是担心自己常住我家，给我们增加经济负担，才有这么一番说教。

现在，母亲不再理会我切多少葱花。当然，轮到她做饭，她还是一根葱吃两天，我也装作不知道。和家人，尤其是和老人相处，观念与现实、亲情和道理纠缠交错，本就搞不太清，也不必较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