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前茶

高中同学老曹，领导着一个新药研发的重点实验室，他坚持每年都要亲自面试研究生。在学生自信满满地自我介绍后，老曹翻看他的成绩单，会劈面问道：“为什么一个A-都没有？”

他的语气，仿佛是赞赏，又仿佛是责备或困惑，兜头浇了学生一瓢凉水。有人仓促回答：“每一年大考前，我会列一张表，七门功课用七种不同的颜色标识，花一个月时间去准备，所以，我从来不会有A-。”

有人尴尬作答：“上一次确实有一门提交论文的课程是A-，可我不服气，我不允许自己的绩点在3.8以下，于是我想方设法去说服教授，允许我一个星期后重新提交论文。我终于重新拿到了A。”

还有人自信回复：“自从进了大学，我立志做学术，每天学习十二三个小时，我既不拉小提琴，也不游泳；既不追星，也不跳舞。每天要喝三杯咖啡，我当然不会有A-。”

然而，抱歉了，这三类学生，老曹最后都没有录取。他跟我解释说：“以上第一类人适合教书，第二类人适合做行政，第三类人可以做一些科研的辅助性工作，转行当码农也是合适的。可是，我需要的是拥有发散性思维的、有点任性的年轻人，他的本科成绩中当然要有很多的A，可是偶尔得有两个C，我们才会感兴趣。”

老曹已经带过六届研究生，他发现，唯有那些在本科阶段并不是很用功的学生，才可能无意中保护了自己的创造力。他们游泳、改装无人机、拉小提琴、做一些漂亮的人造晶体送女朋友当项链，依靠这些旁支斜出的兴趣，培养对事物细微变化的敏锐度。

老曹总结说：“搞科研要有拉琴的耳朵、观察晶体育种的眼睛、中流击水的触觉，还要有‘这东西没有，咱就来做一个吧’的动手能力。我发现，这种警觉又反应机敏的学生招来以后，才能打破我们这些已经做了几十年实验的人的思维惯性，提出崭新的设想。他们才是我的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