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娟
出门溜达,发现路边地摊上有歪子油卖,不由停下脚步,思绪一下子回到童年时光。
20世纪70年代,没有任何护肤品,只有到了冬季,母亲才会用一两毛钱去大队代销店换一枚歪子油。其实在我们老家,歪子油不叫“歪子油”,也不叫“蛤蜊油”,而是叫“阿(音)子油”。
我总是第一个掰开歪子油,嗅一嗅那股淡淡的香味,至于使用权,自然归于母亲。
母亲有一双勤劳的手,纺纱浆布、割麦插秧、打草施肥……我出生于腊月,为迎接即将到来的新春,月子里的母亲用双手搓洗了所有衣物。大概从那时开始,母亲的手变得异常粗糙,一到冬天,龟裂的口子似一张张婴儿的小嘴,那小嘴巴里还渗着红殷殷的血丝。夜深人静时,火辣辣地疼。十指连心啊!只要熬得过去,母亲是舍不得用歪子油的。
母亲先打上一盆温水,把双手泡软。她总是小心翼翼,只挑裂口处涂抹油。歪子油效果相当好,手一会儿就变得滋润光鲜。可天一亮,母亲就又开始劳作,刚刚愈合的口子又重新开裂。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因为物资匮乏,在我们小孩子眼里,歪子油壳子属于稀罕玩物,它不仅有漂亮的花纹,还能做成一种简单的“乐器”——将壳子按原缝合拢,头部摁在砖面上反复摩擦,直到摩出两个圆孔,然后含在嘴里对着圆孔吹,就能发出美妙的声音。这歪子油壳子还能装泥沙,装炒黄豆、炒蚕豆。总之,无论何种玩法,都能带来无穷快乐。所以每到冬天,我时时盯着抽屉里的歪子油,盼望母亲尽快用完。
后来,随着生活水平不断提高,各类护肤品层出不穷,但母亲只相信歪子油,就算离开农村,迁移到了城市,母亲仍把歪子油当雪花膏来用。
记不得多少年没看到歪子油的踪影了,当我一眼瞥见它,立刻想起了母亲那双因我而粗糙的手,我毫不犹豫买了一枚。天堂里的母亲,您还需要歪子油相伴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