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谔
久动思静。
近年才真正懂得生活中很多事是可以不管不顾的,好比水面上的浮沫,不去动它,自己也会消失。
平静的日子像一缸加了矾的水,可以鉴己、可以鉴人,可以照见一切是非。
经历过“非常动”的心敏感而又超然,对“静”渴求迫切认识充分。
凡人,久静之后难免又复“思动”。即使自己不动,也希望周边的事物能有所变化,哪怕一个微不足道的“意外”,也会给他们带来短暂的庆幸、关注、感伤或回味。
12月15日深夜,有一个朋友给我打来电话,只说了“下雪了”三个字就挂了。然这三个字已足以让我分享到了他的欣喜。
第二天一早醒来,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看雪。
记得小时候的冬天,下雪是很经常的事,虽不是“玉龙鳞甲舞,江海尽平填”,可也常常纷纷扬扬,如扯絮挦绵一般连下数日。近几年,下雪之于南通,竟成稀罕事。
雪霁日出。因久静而创作欲蛰伏已久的我,脑子里冒出“快雪时晴”四个字。
想刻印了。
“快雪时晴”四字出自1900年前书圣王義之的名作《快雪时晴帖》。雪后天晴,书圣想起了朋友山阴张侯,于是提笔作一短笺:“羲之顿首,快雪时晴,佳想安善。未果为结,力不次。王羲之顿首。山阴张侯。”
这是一封因为没能给朋友帮上忙而向朋友打招呼,并表达心中歉意的信,然而笔致畅达爽利,有一泻千里之势,比之于书圣其他书帖,更显得阳刚、遒润,应该是书写时正值“快雪时晴”的缘故吧。
拿起刻刀,不假思索,也不作推敲,内心洋溢着欣喜,口鼻间似乎能明显感受到快雪时晴时空气的清冽馨香。
真心诚意的作品是不需要过多的装扮、雕琢与说明的,我自信这方貌不惊人的印会打动那些真正的识者。
刻罢印章,又在5张47cm×76cm规格的竹料手工毛边纸上书宋人潘阆《雪夜有感》、梅尧臣《次韵和王道损风雨戏寄》、邵雍《和商守西楼雪霁》、唐人杜荀鹤《喜从弟雪中远至有作》四诗。
一时心手双畅,自觉佳于从前。5纸连接组成一件小长卷,钤上刚刻的《快雪时晴》印,颇有几分古雅风流气质。
梅尧臣的诗写在最后一张纸上,梅诗的第一句是“小雪才过大雪前”,落款时兴致尚高,一时收不住,遂误书“冬至”为“小雪”,误“前五日”为“前四日”。添此小疵,或可助将来之记忆。
无意间得此一印一书,心生欢喜。
洗笔涤砚时不禁感慨:艺术的灵界从未关闭,只要有一颗爱心在,艺术的感官就在,美的艺术就会永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