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鹏

清光绪二十三年（1897）还在正月里，张謇就赶前把家中扫墓祭祖的事办好，等到二月十八日，他就在常乐动身外出了。他此行的目的应该有二，一是为筹而未成的纱厂奔走多方，二是去江宁（南京）文正书院处理一些事务。一年前，他应聘出任文正书院山长，在那儿并未逗留多久，所以这次准备住一段时间。正因为如此，他把徐夫人也带上了。这或许还是徐夫人第一次出远门，以前她一直在常乐家中主持中馈。

张謇此行，先到的是上海，十天以后再往江宁，到后就即住在文正书院，这时是二月二十九日。或许旅途劳顿，到江宁后徐夫人就病了。照张謇日记，三月六日记“内子服周选楼药”，而又记：“内子服叶缦卿同年药”。周选楼大概是个职业医生，此后张謇侄儿亮祖患病，他还曾受请为之诊治。至于叶缦卿，却应该说是个官员，只是精通医术而已。他大名叫叶意深，缦卿是他的字，或写作曼卿。他是浙江慈溪人，光绪十五年（1889）中举，初为江苏候补知县，曾被调赴台湾，署任过知县，后又调回江苏继续候补。张謇在初任文正书院山长时，就与叶缦卿相识。叶比张謇大七岁，正是留滞于江宁等候补缺的时期。

三月十二日，张謇为建厂事将往武汉谒见张之洞，看到徐夫人尚未痊愈，行前写一便条约请叶缦卿再来诊治。最近有幸看到这个便条，见其竟写在盛宣怀的名帖上。以前人爱惜纸张，便条短信等那种非正式函札往往就写在用过的名帖上。这是一种废物利用，而这种形式则叫作“借片”，即借已废的名片（帖）当信纸用。这回在上海，张謇为纱厂事与盛宣怀有接触。因为是第一次打交道，见面互换名帖，张謇因此才会有盛宣怀名帖。张謇对盛宣怀的印象不佳，所以要写便条，顺手就把这名帖给用上了。

张謇这个便条有些蛀损，所幸根据残存的笔画能把文字补回。此将全文录于下：

今日向晚即至下关，候船去鄂。内子所患未甚平复，拟请明后日得暇来院复诊。令侄婿束生劭直伺应，恃通家之好，幸□却也。缦卿同年公祖大人大安。弟謇顿首。

（叶大老爷）

信上的“叶大老爷”四字不属于信的正文，那是指示送信人把信送给谁的。信中写得明白，张謇赴武汉后，是让其侄婿束劭直代为照应徐夫人的。束劭直是江都人，张謇三兄张詧的大女婿，当时正在文正书院就读。束劭直的父亲束畏皇与张謇有至交，所以张謇说他与束氏有“通家之好”。本句“却”字上面一字已缺失，根据文意，当是“不”或“未”字，这一句是说：仗着张束两家有着世交，现让束劭直来照应徐夫人，幸好他也没有推却。至于请叶缦卿“得暇来院”，这个“院”当然就是文正书院了。

一个月后，张謇接了梁氏、吴氏两妾室来江宁，并让徐夫人回里。猜想是让这两人接代徐夫人的事务，让其在家养病。再隔一月，也在文正书院就读的侄儿亮祖，因误服药而大呕吐，张謇还曾延请叶缦卿来诊视，想来其医术还是有一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