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同林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水土育一方物。史书记载“雉水以东农家多爱种萝卜”，雉水系古如皋旧称，我家虽属如东县，但距如皋城仅20多公里，当属“雉水以东”范围。

老家盛产萝卜，而且品种很多，其中以“鸭蛋清”“百日子”比较有名。由于几种萝卜常种在一起，经过多年的飞花杂交，又“育”出一个新品种来——“捏颈儿”。“捏颈儿”，顾名思义，就是脖子小。“捏颈儿”萝卜呈扁圆形，色白，个头大多在两三两重一个，吃者对它的评价是：“皮薄、肉嫩、多汁，味甘不辣，嚼在嘴里不起渣。”因此，在老家有“冬天萝卜赛人参”之说。

种萝卜一般以农家肥当家，长在地下的萝卜当然不需用农药，所以，萝卜属于正宗的绿色食品。因为人们喜欢捏颈儿萝卜，所以老家种这种萝卜的人很多。通常，萝卜在农历的八月份前后播种，秋冬季节采收。但捏颈儿萝卜不同，这种萝卜在农历的五月末就开始播种，生长期在三个多月时间，也就是100天左右就可以起田了，其时正值初秋。

种萝卜最好是沙土，用老家人的话说“沙土栽萝卜”。萝卜对土壤的要求不太高，但里面绝不能有硬杂物，特别是捏颈儿萝卜，因为这种萝卜的肉质比较嫩软，土壤里只要有了硬杂物或者泥土硬软不一，就会造成萝卜坑洼不平，表面不光滑，或者萝卜上生叉，其样子稀奇古怪，白雪公主往往变成个丑小鸭。

捏颈儿萝卜被老家人奉为长寿食品——“寿乡人参”，是药食同源的美味。在老家如东，民间流传着“冬吃萝卜夏吃姜，不劳郎中开药方”的养生谚语。读《本草纲目》时发现，里面有不少关于萝卜的记载：萝卜可用于治疗呕血、吐血、咯血，萝卜汁利于复方药力的发挥，有润肺、清热化痰等功效。

住在老家的日子，秋日清晨，我时常走到园子边上，看地里的各种菜蔬，看青菜、白菜硕大叶片上的露珠在晨曦中熠熠闪光；看萝卜缨子（老家人把萝卜叶称作萝卜缨子）在微风中摇曳生姿，它们如同是在向我撒娇一般，令我不由得想起宋代苏轼的《撷菜》：“秋来霜露满东园，芦菔生儿芥有孙。我与何曾同一饱，不知何苦食鸡豚。”芦菔即是萝卜，在苏大学士眼里，作为新鲜蔬菜的萝卜，口味不比鸡肉、猪肉逊色。

捏颈儿萝卜就像一名普通农人，庸常普通，但适应性强，偶尔有点顽劣。它是菜品中的百搭，用它做菜的最大优点是能吸味却不串味。比如一道红烧萝卜羊肉，它可以吸去羊膻味，却不影响羊肉的本味；它更多地被用于凉拌，可以单独凉拌萝卜丝，味道清新爽口；亦可以与海蜇相配，做成特色冷盘……还有一种最简易、最接地气的传统做法：切成萝卜条晾晒后，腌制成萝卜干。在长寿之乡的农家，两碗金黄的玉米糁儿粥、一碟爽口萝卜干，组成了闻名遐迩的寿乡养生简餐。

捏颈儿萝卜，因为对土壤的讲究，所以栽种地域不广，多种在如皋和周边的如东、靖江、泰兴、海安等地区。不少远道慕名而来的食客们，在吃过寿乡的鱼肉海鲜、煎烤烹炸食物后，往往要以萝卜汤作为最后的一道菜，以为这样吃特别舒服。

捏颈儿萝卜，一种很土的农产品，名声却响彻大江南北。据说，现在在万米高空的飞机上，乘客们也能品尝到嘎嘣脆、味儿美的捏颈儿萝卜产品——本味萝卜皮。

出于对捏颈儿萝卜的喜爱，我曾填写过一首《西江月·捏颈儿萝卜》：

清丽清白清脆，可果可蔬爽口，药食同源赛人参，巧夺天工真美。

土生土长土气，亦生亦熟和味，寿乡养生名气响，天然标格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