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凌

进入高二那年，随着学业压力越来越大，加之青春叛逆期悄然来临，我的心里莫名其妙焦躁不安，无端大发脾气。厌学情绪也随之越来越严重，本来成绩尚可的我一落千丈。于是，我一心只想停学，全然不顾老师和爸妈苦口婆心的劝导。万般无奈之下，妈妈与老师商量，尝试着把我从学校寄宿转为走读。

走读开始的当晚，爸妈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一家三口一起高高兴兴地吃过晚饭后，爸爸在我的书房里添了一张桌子，妈妈郑重其事地说：“你哥哥每次写信回家，我一个字都看不懂，要你父亲念给我听，总感觉比自己读少了点什么味道。从今天开始，你教我识字，我好读你哥的信、回你哥的信。”

拗不过妈妈，头天晚上，我教了她“a、o、e”3个拼音字母。妈妈学得有板有眼、写得中规中矩，一点都不含糊。

以后每天夜晚，不管炎天酷暑还是数九寒冬，我和妈妈总是同在一间书房，坐在各自的桌子旁，我首先教完她当天的内容后，再专心致志做自己的功课。妈妈总是那么安静地写、默默地读，沉醉其中的程度，完全可以用“不能自拔”来形容。

休息的间隙，我们便促膝谈心，我和妈妈就像多年未见的兄弟姊妹，我把学校里发生的事情、自己遇到的开心和不开心、学业成绩的好与坏，甚至心中的小秘密都一股脑儿说给妈妈听。妈妈总是耐心倾听，心平气和地提出自己的想法和建议。而妈妈也把过去家里没钱读书、自己总是悄悄蹲在学堂门口久久不肯离去、心中多渴望能上学等情况说给我听。

那个时候，虽然条件差，但爸妈总是变着法子为我准备“夜宵”：没有糖的白米粥、没有配料的光头面、浓酽的红薯汤，偶尔能吃到一两个鸡蛋，那便是高配了。

这样日复一日，哥哥的来信，妈妈从读懂几个字到十几个、再到几十个字，终于能全部自己读了。后来，妈妈居然工工整整地给哥哥写了一封100来字的回信，但足足写了两三个晚上，费了妈妈九牛二虎之力。

有了妈妈一路的陪伴和鼓励，我学得越来越认真，成绩也越来越好，高三毕业，我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一所心仪的大学。多年以后，我才幡然醒悟，妈妈哪里是想要和哥哥通信读书识字，分明是在挽救即将深陷泥潭的我呀！

3年前一个下雨的冬夜，妈妈安详长逝。曾经那么多个夜深人静时和妈妈挑灯夜读的场景却一直深深铭刻在我的脑海里，时刻激励着我走好人生每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