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波

带了几样菜到老石家，没几天过年，年味越来越浓。我们五个家庭轮流转，今年轮到老石家。

老石开门，院内整洁，靠河边是一段矮墙，摆放花草，空气特别好。河边还有一间书房，临河落地玻璃窗，明丽而洁净，能望见河面上泛起细细的波纹。

书房南边有块小空地，老石自种蔬菜，现吃现挖，绿油油的。五个家庭三个男的不抽烟、不喝酒，只有我陪老石，他巴不得我天天来。有一次酒多了，便泼墨挥就：老夫唯喜烟酒茶。他挂在墙上，以后再写，无此效果。

我问老石，快过年了，怎么还锅不动瓢不响的？老石说，准备了些，今年就我们两家聚了。我愕然。问之，一家去海南，一家去安徽，都是去孩子那儿，还有一家要陪老人，提前跟老石打了招呼。老石的口气无奈，说孩子小的时候要带孩子，孩子大了却由不得我们，到了这个年龄，老的小的管在手上，放不了，这一路走来，想想丢失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也是的，包括这个传统的节日过年，似乎也渐渐淡了，曾经是人们一年中最盼望的时刻，家人团聚、亲友相聚、互赠祝福、共庆佳节，多么美好！这些年，人们似乎关注外在的物质享受，忙于追逐事业的成功和个人的利益，过年的繁琐礼仪和传统习俗与现代社会的快速节奏格格不入，感到疏远和无趣。我们小时候无论家境贫富，都在家中忙年夜饭，现在都到饭店订餐，不早订还订不到，年夜饭成了一顿头疼的盛宴。拜年变得越来越浮于形式，人们更愿意选择去旅游或是购物，寻求一种新的刺激和满足感。

老石见我低头不语，便说，想什么呢？如今的日子不比从前了，哪像我们当初盼过年，穿新衣、新鞋，早早起来放鞭炮，那种无忧、兴奋、快乐消失了。过年真的不再是一种向往，而是一种形式，那时过年缺的是年货，不缺年味，而今过年不缺年货，缺的是年味，过年失去了它的独特魅力。

其实过年不仅是一个时间概念，更是一个传统的文化符号，它承载了丰厚的历史和智慧，是民族的精神财富。在传统与现代相融合的当下，过年作为传统文化的一部分，承载了千百年来人们对生活的热爱和对家庭的情感表达，这种文化已深根我们心中，永远不会失去。

老石把菜单报给我听，我说既然就两家，越简单越好，不过，酒要喝好。他笑笑，那肯定的。我们五个男的是发小，一起玩、一起上学、一起长大，工作后，每年过年都在一起，信誓旦旦说走不动了就不聚了。生活被谈得来的人和事填满，就是最大的快乐。大家在一起，说说一年来的所遇，互劝互勉，在每一个无法重来的日子里，不自负、不自卑，珍藏记忆，无畏向前。

回家的路上，我想起父亲在世说的话，有钱时时节，无钱节也闲。物资匮乏的年代，过年确实是值得期待的节日，光阴荏苒，日月如梭，时代在变，一切在变，我们未必非得像过去那样以一种固定的模式去过年，不在别人心里修行自己，也不在自己心中强求别人，每个家庭或者每个人都该按照自己的意愿更新生活，使生活充满趣味、幸福和理想。但我们也不能遗忘过年这个传统，以及过年的习俗和仪式，毕竟那是民族的灵魂，是我们的归属和根基，也是后代必须了解和珍惜的传统文化遗产。

我不知道是不是庸人自扰，对于过年要想那么多无聊的话题干吗？也许我们身后过年又会回到传统的轨道上，这颗种子何日发芽，会长成什么样的树，抑或开出什么样的花，对我已不重要了，我只是觉得，年近了又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