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笑

黄裳题自藏书《皆春园集》：“三马路中市有忠厚书庄，主人袁氏，年甚青，人亦和谐，为北估中巨擘，颇能识书，亦颇能收书，然其书价则至昂，几不能还价。”虽未点名，对上海古书业稍熟悉者，当知其人即袁西江。

袁西江起初在中国书店供职，1941年，店主人金颂清去世，中国书店歇业，袁西江以分到的一部分存书作价入股，与忠厚书庄的店主人李紫东合伙开办忠厚合记书庄，同时入股的还有黄廷斌，三人均是所谓“河北下五处人”。

“袁西江是一位未曾开口先带三分笑的人物”，精版本学，但又毕竟是买卖人，无利不往。黄裳写过一篇《老板》，记载徐家汇废纸收购站主人唐氏，“不识字而好书”，时常在废纸中称得古旧善本，“他知道这些书是珍贵的，但又不能知道那真实的价值，后来听说是跑到三马路去请教了。一位精明的北方书估成了他的好友，用使他感到意外的价钱把他称来的书陆续买去，一转手获得了使他听了瞠目不知所云的价钱”。黄裳在另一篇《忆江南馆词》题记之中又说，唐氏“于褚礼堂家称得精本不少，几皆为袁估西江以廉直易去”，则知那位“精明的北方书估”即袁西江无疑。贱收贵卖，本是买卖人的惯技，在黄裳看来是精明，唐氏却认为是欺诈，“从此，他就把挑剩下的书深藏密锁起来，不再示人，而对三马路的旧书店也从此深恶痛绝，不再接待，并常常对我发泄他的怨气”。

即便精明如袁西江，却又并非无往不利，也有老马失前蹄的时候。店中的万历马元调刻本《元氏长庆集》《白氏长庆集》，钤有“虞山沈氏希任斋劫馀”之印，而且前者“是沈宝研之子沈鸿字秋田者过录何焯的批校”，至于后者“也有名堂，批校出孙淇字竹乡者之手”，袁西江却分别以两块五和三四元的廉价卖给了黄永年，以致多年以后黄永年还意犹未尽地感慨道：“这忠厚书庄的袁西江并非外行，可也就这么卖漏了。”